陆昭戎抬头看向于长玉。他面上仍似从前那般沉静安谧,却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唇色也浅。不知旁人如何看,在陆昭戎眼里,尽是一副虚弱之态。于长玉回眸看向愣怔住的蒋辛,安静片刻,问:“你明白了吗?”“……”蒋辛满面复杂地看着他。于长玉是看得到的。陆昭戎知道。在于长玉眼里,蒋凤吟的调侃与过分玩笑都如自扮的丑角。若按照长玉以往的性子,这样的情景下,他多半不会理会蒋凤吟。任他一个人唱罢下场,于长玉也不会有多大的情绪波动。陆昭戎怔愣地看着那神仙的侧影,心底似流淌着一泓方破土而出的山泉,叮咚作响。是为了他。陆昭戎自从声名鹊起,多少人对他寄予厚望,又多少人等着他坠落枝头。时隔这许多年的谋算,众人终于等到他错漏频出的时候。不管面上如何,许多人应当都是心底里笑话他的。毕竟于长玉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在意他。于长玉看着蒋辛复杂的神色,轻轻握住了陆昭戎的手,按住他下意识的挣动,又问道:“我愿意在这个无聊的地方,观察你不知所云的言行,是为什么,你明白了吗?”陆昭戎心里一下烧起来,毫无意义地又挣了几下于长玉的手,偏过头去迅速看了一眼于长玉冰冷强硬的姿态,安静地站着。蒋辛尴尬地笑了几声,避开那神仙的视线含糊道:“明白,明白。那我……等你们消息。”言罢蒋辛夺门而逃。陆昭戎骤然松了口气,心里的热度后知后觉烧到脸上来,羞恼地挣开于长玉,安静无言地垂头站在一边。于长玉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往后收,脑袋亲昵地埋进他脖颈里蹭着,低声说:“让他们知道吧,陆昭戎。”陆昭戎浑身都怔了一下,迟疑不定地问:“知道……什么?”于长玉抬头轻咬他的耳朵,半晌轻叹一声,温热的气息扑进陆昭戎耳朵里,带着令人迷醉的悸动,说:“让他们知道,你喜欢我,利用我,舍不得我……是神明选中的信徒,祭品。”……祭品。陆昭戎被这扭曲的形容激得浑身发颤,头脑发热,半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于长玉声音里带着撑了许久般的疲惫,低沉沙哑,却又诚恳至极,温声道:“告诉他们,你俘获了我。”——
忽来一道晴天霹雳,风云四散。陆昭戎蓦然转身捧住他的脸,深深地吻上去。浑身虚弱的上神精神不济,原本存着哄人开心的干净心思被陆昭戎猛烈的吻打断,一退再退,猝不及防重重跌靠在未开的窗扇上,“哐当”一声——陆昭戎抵着难得虚弱的于长玉凶狠索求亲吻,强硬地阻止他试图躲避喘息的动作,抓住他下意识扣紧窗槅花雕的右手手腕,从唇上一路索向喉间,唇齿一张,叼住于长玉的衣襟。于长玉呼吸急促,嗓音暗哑,低声道:“松开,别咬。”陆昭戎轻轻松了口,抬眼看着他,“为什么?”于长玉迅速避开他的视线,下颔紧绷,短促地说了一声:“衣裳,脏。”陆昭戎抵着他的身体,目光紧盯着他因亲吻变得红润的唇和脸色,舌尖下意识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克制住喉间的滚动,拉长了音调诱哄道:“我喜欢你,利用你,舍不得你,俘获了你,是神明选中的信徒,祭品……上神,您早这么勾引我,轮不到我夜夜伏低做小。”于长玉难忍地闭上眼,眼睫轻颤,眉头也微微皱着,低声辩解道:“我没有,勾引你。”陆昭戎弯起眼睛笑,回应道:“我知道,上神心疼我。”于长玉哑口无言了半晌,堪堪叹了口气,睁开眼,深邃的眼睛里划过一闪而逝的悲伤,轻轻牵起唇角,应道:“是,我心疼你。”陆昭戎怔了怔,迅速反应过来安慰道:“我不会叫你为难的,伏低做小也没什么,长玉,我喜欢你,我确实舍不得你的,别怕。”于长玉忽地一怔,唇边的笑容逐渐蔓延,神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抱着他拍了拍才说:“不是,别乱想,我没有在想这个。”陆昭戎跟着怔了一会,随即扬起了眉,反问道:“就是可以?”于长玉眼中的情绪一瞬便全都乱了,找了好一会儿的思路才回转过来,万般无奈地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半晌,叹息道:“随你。”陆昭戎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注视着他看了好一会,低低地笑起来。片刻后,陆昭戎否认地摇了摇头,静静地伏在他身上。他怔怔地,觉得,于长玉不能说的心事太多了。-------------------- 连雨不知春去久,一觉方觉夏始深如果,他想对我做什么,我很期待。这至少说明我在他心里并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开始意识到我的平庸。这很好。和他的谦谨自省比起来,我很自负。也许是没有人亲近地接触过我,也许是没有人敢于质疑我,我许多年来都独身在山巅上站着,距离和高度使人认为我完美无缺。他理智,坚忍,一步一步慢慢去攀这座高峰,走走停停,退却,害怕,然后看见我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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