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这是准备反击我被人“强迫”的话了。他轻笑一声,继续道:“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就帮别人的?你自己也是对我有所求,你预料到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又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就来欺负我,让我给你一场人间温情——不是吗?”我默不作声地握了握手指。棋子落盘的声响“咔嗒”一下,我随手摆的几个落子被吃的一颗不落,心里一阵窒息。“赢了。”他笑盈盈看着我。我缓慢呼吸一口气,道,如果他是这样想我的,我抬起眼看他,淡淡一笑,回说:“那我们,扯平了。”——他笑容忽然收敛下去。粥饭被送进来,我起身去给他盛了半碗,拭了拭温度递给他,轻声说:“先喝一点垫一垫,要是没有不舒服,再给你盛。”陆昭戎沉默着看了我一阵,接过碗。我低下头收拾棋盘,把黑白子一颗一颗分拣干净。“长玉。”“嗯。”我抬头看他一眼。他拿着勺子搅和了一下,问:“你为什么不生气?”我手里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把剩余的棋放进去,配合道:“我生气了。”他又沉默下去。我有些走神。他安安静静地把半碗粥喝完,再把碗递过来,神色柔和地看着我说:“还喝。”我看他乖乖巧巧的样子笑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再盛了小半碗。“少吃一些。”我递过去,“大夫说多歇一歇。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鹿蜀。”他笑着点头,“好。”我看着他坐在床上,一勺一勺喝粥,金色的秋阳一寸寸往另一侧转移,悄无声息路过他的头发,打落下一片眼睫的阴影,然后停止不前。他抬起头看看我,眼眸潋滟地笑起来。……真好看啊,陆昭戎。——勾魂摄魄。金红色的落叶在阳光下纷飞旋转,忽快忽慢地在风里,相互追逐。琴川的叶子黄得似乎特别快,一晃眼过了半个多月,陈郕里四处动荡。原本我们说好了去看鹿蜀,也一直拖到了金叶飘飞的时候。我隐约觉得,周鄂和昭戎双方,似乎都开始行动了。“这就是鹿蜀?”陆昭戎一脸好奇地绕着鹿蜀走了走,“果然长得像马。”我笑了笑,拍着鹿蜀的脖子叫他蹲下,说:“你可以坐上去,它比天狗温柔得多。”他便探头看了看鹿蜀的眼睛,然后翻身骑上去,眼睛亮了一下,道:“我喜欢这个,它速度快吗?”
鹿蜀缓慢站起来,回过头轻轻鸣叫了一声。陆昭戎愣了一下,神色中划过一道惊奇,转头看我,问:“它也听得懂?它说什么?”我看了看鹿蜀湿漉漉透着无辜的眸子,忍不住皱了下眉,犹豫片刻,回说:“它说它速度很快。”鹿蜀转头看了看我,试探着朝我走了两步,低声鸣叫表示询问。我不着痕迹地撇开头去。“怎么了?”陆昭戎问。我抿了抿嘴,回道:“它说我。”他愣了一下,疑惑地探出身子去看它。鹿蜀踢了踢前蹄,回头看了看他,再又朝我走了一步,鸣叫声里透出些急切。我正要说话,天狗在一旁躁动不安地喷出一口鼻息,不耐地看了昭戎一眼,抬起爪子在身前的地面上拍了拍,震起一层尘土。地面上尘土中画出几行字。鹿蜀:我也喜欢你神:他说他速度很快鹿蜀:为什么骗人神:他说我。鹿蜀:我没有我,“……”我转头微窘迫地看着天狗,有些费解。陆昭戎正看着地上的字愣怔,眨了眨眼,眼睛漫上一层笑意。他尚未来得及调侃,天狗便挣脱了束缚,朝着东边的方向刨挠后蹄,浑身焦躁地低吼起来。我皱了下眉,转头往东边看了一眼,心底掠过一丝不安。“它怎么了?”陆昭戎欲翻身下来,“那边有什么东西吗?”我看他一眼,心知他说的是院子,于是更正道:“那个方向是海上。”陆昭戎愣了一下,目光中迅速盖上一层担忧,低声道:“天官府?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陆景湛忽然从不知哪根树杈上翻下来,落在地上禀告道:“公子,沈公子他们到了。”我了然一瞬,迅速翻上天狗的背,解释道:“应该是九尾的动静。你先去接沈舟山,我去接小鱼他们。”陆昭戎皱了下眉,上前几步嘱咐道:“那你小心一点。”我顿了顿,低眸朝他笑了笑,点头回应:“好。”于是天狗便如得了令,本欲朝天奔去,却被我强制勒令拐向侧门,一路上了街,奔驰向海岸边。街道上异常安静,仿佛民众早便闻风而动,藏在家里等混乱爆发。我平日不出门,寻常也是和昭戎在一起,对这种情况稍有些惊讶。我回来以后也没有问过更多的事,虽有所猜测,近些时日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是很清楚。乍一上街,我反而觉得,街上不如我刚到时热闹,让人心里有些紧张。一路坐船趟过水,飞奔到天官府里面去,见空荡荡的殿堂里还存放着我破旧的神像,蛛网缠绕,尘土层层厚重,已然过去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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