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舟怎么可能忘。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聊聊天,结果两个人谁也没有控制住自己,就这样把关系从竹马变成了……男朋友。他点点头,那几缕头发随着动作又又又翘了起来。路祁言不再试图捋好了,扬起唇角,俯身吻过郁舟的额头,起身去做早餐。等到路祁言走远,郁舟才终于在床上翻腾了几下,红着整张脸开始找他们的合照,准备发一条轰动所有人的朋友圈。照片有很多,可是左看右看竟然都不合适。郁舟想了想,准备过会儿吃完饭去订花。至少要有一点点浪漫的元素——不然怎么能大大方方的把路祁言从竹马变成男朋友。这样想着,郁舟很快就起床洗漱好。他踩着拖鞋欢快跑到厨房,探头对路祁言说:“我要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吃早餐!”周围的街区就有花店,上午的花向来最鲜艳。路祁言揽过郁舟抱了一下,猜到对方大概是要去买什么:“我等你一起吃。”郁舟点头,临走前又跑回来,踮起脚亲了路祁言一口。这是一个再温馨不过的早晨。可是,路祁言一直等到早饭凉了,也没等到郁舟回来。就在他打算给郁舟打电话时,桌上的手机屏幕却忽然亮了。是一通电话。 那些夏天(15)通话的内容很简短。听筒中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路祁言的手一松,手机就这样掉到了地上,瞬间摔出了满屏的裂纹。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请家属前往市中心医院准备签字,他在六号街十字路口处发生了一场车祸,目前的状况很不好,需要进行抢救……”这些字路祁言都熟悉,但连起来时一时间竟难以分辨是什么意思。世间的一切其他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变成了不甚清楚的噪音。路祁言是疯了一般赶到医院的,连家居服和鞋都来不及换。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颤着声音问郁舟的去向。然后,他被领到了急救的手术室门口。手术室上方的墙壁上亮着红灯,无比刺眼。路祁言浑身没了力气,瞳孔不住颤抖,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他觉得已经被折磨到无法忍受了,但时间其实才过了不到半小时。手术室的红灯倏然熄灭。路祁言几乎是在同时就抬起头,朝着手术室门口踉跄着跑了过去。然后。他等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节哀。”手术医生说,“事故比较严重,失血过多内脏破损,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救过来。”明明是在蝉鸣聒噪的炙热的深夏,路祁言却感觉从头到脚都在发冷。他有点听不懂对方的话了,过了好几秒缓缓问:“您说什么?”得到的回答是几下轻轻的拍肩。有人在一旁轻声解释:“目击者说他是为了把一个小孩从马路上拉走才会被撞的,是撞人的车闯红灯,这件事情是对方全责,死者家属可以起诉……”路祁言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喧杂的耳鸣笼罩了他,伴随着眼前阵阵的发黑。路祁言扶住了旁边的墙,勉强撑着才站住,说不清是哪里的痛感席卷全身,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会死在这里的错觉。他不理解。那些人在说什么?郁舟怎么了?两个小时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出门前还跑回来亲过他,现在怎么就躺在了医院里……但是会好的吧?是开玩笑的吧……一定是因为他哪里做的不好,所以郁舟不开心了,在和他开玩笑。路祁言恍惚间拉住了旁边人:“我能看看他吗?”他一边问,一边想,这个要求别人肯定不会满足他。因为如果要骗人,就没法让郁舟出来见他。手术医生见多了这副样子,明白再安慰也没用,只能努力放轻语气:“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路祁言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感觉胸膛里和头部的钝痛缓解了一点。果然是在骗他。过会儿,郁舟一定就会像以前一样过来抱住他撒娇了。也有可能是生气,那就会气鼓鼓地翘起头发,问他为什么表白连花和礼物都不准备。路祁言知道这件事情自己确实做的不合适,他太慌乱了,所以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等郁舟肯来见他了,他立刻就补上。戒指,花,气球,礼物,所有的一切都补给郁舟。医院的人流匆匆忙忙,路祁言身上穿着居家服和拖鞋,时不时有人向他投来目光。觉得新奇,或者是怜悯。在别人的眼里,他依旧身形峻拔,却再也没有会吸引人的光彩了,整个人像是只剩了一具空壳。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人来通知路祁言,带着他下到了地下层。路祁言忍住眼前的昏花,快步跟着指引,走到了一间空房间里。天花板上悬着一盏白炽灯,灯光惨白,映在周遭如雪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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