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寺庙时天已经黑了,范闲没继续跟着李承泽飘去王府了。
他现在很乱,脑子里的思绪乱,心也乱了。他想起刚才在法元寺的禅房里空净大师望向他说的那句话,大师说问问心,心吗……
范闲急迫的想找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全和平静的地方,于是他准备回到范府。
范闲刚刚飘到范府正门,就看见一众仆人面露哀戚,脚步匆匆,不停奔走着。他恍然大悟,想必是他吐血而亡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京都。
门口的白绫挂了一条又一条,范闲有些无奈,选择无视,径直飘向范若若的房间。他在房间里到处飘了飘,也没发现范若若的身影,人去哪里呢。他本来准备来看看范若若的状态,毕竟他这个妹妹一直以来都那么崇拜他。如今他的死讯传开,他害怕范若若伤心难自抑。
范闲找了一圈无果后,便飘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在书案前席地而坐,撑着头,静静思索着,那些不起眼的细节,亦或是被他刻意忽略不见的过往,如电影般,一帧帧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起许多许多……
他想起他和李承泽的初遇。
初见李承泽那天是在靖王府邸,他双手撑着书案,身体前倾,直盯着蹲坐在书案后的李承泽,轻笑着问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李承泽不语,右手捻着一颗饱满的葡萄,愣了愣神,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原来也不信。”他诚恳望向李承泽,“但现在我信了。”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问李承泽那个问题,一见钟情的到底是谁……
他想起那天他被强制带进官府衙门。
他殴打郭宝坤被告上官府,太子为郭宝坤讨要说法,他为了不连累司理理,正打算自己受刑时,李承泽匆匆赶到,高声怒讽道,“好一个屈打成招!”
他想起他故意质问太子是否知道儋州刺杀时,李承泽故意竖起大拇指,甩了甩额前的头发,昂着头得意离去。
他想起祈年殿上他被诬陷抄袭。
他刚刚踏进祈年殿,李承泽便朝他挥了挥手。
文坛大家庄墨韩指责他抄袭,在场的人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或是事不关己的心态,在一旁静静看戏。
可唯独只有李承泽坚定愤慨地说,“范闲随口吟诵便是千古名句,他怎会屑于抄!”
他想起李承泽在长街上等他。
李承泽随意半躺在临时建的凉亭里,嘴里咀嚼着葡萄,右手支起来撑着头,左手轻轻摇晃着酒杯。那时,他只感慨李承泽活得肆意潇洒,却从未细想过他为何如此。李承泽特意在长街上等他,和他解释搭建凉亭的原因,打趣自己作为皇子骄奢淫逸,丝毫不遮掩。他端起酒杯与李承泽碰杯,那是他第一次和李承泽在一起喝酒,不拘束,很随意,也很愉快。他想起李承泽说即使他投靠了太子也不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情。
他想起李承泽对着他的背影说,有时间多见面,不谈国事,谈风月。
他想起李承泽对庆帝说,忠臣奸臣常见,奸猾的忠臣少有。
他想起许多往事,那些被他可以隐藏在记忆角落的画面如今直白的摊开在脑海里,他无法逃避,也无法继续蒙骗自己。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屋内,范闲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想了一个晚上。
如空净大师所言,找不到答案时要问问内心。他问了一晚上自己的内心,现在似乎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得承认,李承泽与他之间,绝非寻常朋友关系。李承泽视他为例外,而他对李承泽的感情似乎在某一瞬间发生了质变。
那晚李承泽发自内心诉说着自己的情感与经历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幸灾乐祸,是心疼。而心疼,正是爱的前奏。
他以鬼形看着李承泽在他殒命后为他伤心萎靡,为他痛心流泪,为他遍寻天下奇士,为他拜访大师……
他不是铁石心肠,他也会为之动容。
这几日的种种,都不断催化着范闲心底某个角落的那名为动心的种子,它慢慢破土而出,向上生长。
过往种种皆现,今朝幕幕难忘,范闲从地上起身,缓缓飘到窗前,晨光熹微,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等到范闲捋清一切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原本明亮的晨光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点点星光。
“轻点,好好好,就放在这。辛苦大家了。”王启年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范闲好奇的飘向门外,看到一群人围绕在正厅,个个脸色沉重悲伤。他飘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尸体运回来了。
“感谢各位,如今也已深了,等日后得空,范某再好好感谢各位护送我儿尸身回京都。”范建微微欠身,朝向众人感激地说道。
众人闻言,便恭敬行礼,而后离开了。
“老爷,闲儿什么时候才能醒啊?”柳姨娘望向范建,担忧地问道。
“不急,听王启年说,护送范闲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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