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幼崽放在病房的单人沙发上,来来回回扫视。原本宽松的棉质和尚服紧绷在他身上,又短又小,露出一截圆鼓鼓的肚皮。身形看起来像是两岁,或者更大一些,苏阳没有具体概念,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幼崽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动物,再变回来时长大了许多。小崽没穿鞋,刚才光脚踩过地板,脚底心沾上一层灰。苏阳随手抽了张湿巾,替他仔细擦拭,而后拿起棉袜,边帮崽穿袜子边解释:“我不是你爸爸,你是因灵气而生的,灵气懂吗,就是那种”视线对上一双懵懂又纯粹的眼睛,“听不懂是不是,不懂就对了,我自己都不懂。”崽子弯起眉眼,小小的脸上澄澈无邪,又是清脆的一声“叭叭~”。“你就会这一句啊。”湿巾捏成团丢进垃圾桶,苏阳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面对幼崽蹲下,拉着他的小肉手,“现在,我必须要走了,你想跟我一起走就说,你也要走。”小崽以为爸爸在跟自己玩耍,兴奋地手舞足蹈,一叠声叫着:“叭叭~叭叭~”。苏阳得到预期答复,心一横,“嗯,我现在身无分文,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照顾不了你,更保护不了你。”能轻而易举长大的灵物,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而他凡胎□□,与其留下来拖后腿不如先撤离。幼崽抱回婴儿床躺好,苏阳旋开床头斜挂着的音乐铃铛,一首欢快童谣旋律传出。他快速换下病号服,拧开病房门锁,克制住自己回头看的念头迈出脚步,身后叮叮咚咚的床铃声随之逐渐变小,直至听不到。苏阳从医院出来,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久,途径街心公园。这是一个工作日午后,公园里只有未及学龄的儿童和不用通勤的老人。他们在一片草坪上围了一圈,像围观又似在热烈讨论什么。“看着干干净净,毛发顺滑,还穿了衣服,是宠物狗吧。”“小囡别摸,不明来源的动物也许有什么病毒细菌。”“我看它在这蹲半天了,不像有主人,可能是被丢出来的。乖倒是乖,也不乱叫。”“这主人也真是,要养就好好养,养一半丢了算什么事儿。”“也许只是走丢,要不先带到管理处去吧。”透过人群间隙,苏阳看到灌木丛里卧着只小动物,毛色雪白,眼睛溜圆,就像跟他有心灵感应般,在自己看过去时也隔着人群看了回来。在认出苏阳的瞬间,眸光明亮,一句“叭叭”就要脱口而出。“让一让,不好意思,让一让,我认识他。”苏阳边道歉边挤过人群,一把捂住小白的嘴把他抱起来。
走出十几米开外,苏阳才敢松开手,“你怎么跑出来了?”果然如他所料,松开手的下一秒,小崽子激动地叫:“叭叭~”吓得苏阳连忙复又捂住,环顾四周,还好没人,对崽子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你,毛茸茸的时候不可以叫爸爸,懂了吗?”崽子认真点头,问:“那叫什么呢?”他会说话!一个踉跄,苏阳差点绊到,“嘘,嘘!”顺势将小崽子放下,自己面对他蹲下来,提溜起崽的两只前爪,严肃道:“有别人在的时候,狗狗说话会吓到他们,可能会有人来把你抓走研究。”崽子一脸懵懂,他不知道谁是别人,更不明白什么是研究,但能从爸爸的神情和语气中感受到紧张气氛,神神秘秘凑近,作悄悄话状:“可是叭叭,我不是狗狗。”“不管你是什么,都不能在毛茸茸的时候说话!”手臂伸远把崽腾空举起,仔细观察,虽然没有养宠物经验,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分明就是白色萨摩耶嘛。算了,什么品种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处理这小东西。他看到脚边有根枯树枝,突然有了主意,弯腰放崽下地,然后捡起树枝丢向远处。小东西本性使然,不用教立即明白意思,跑向树枝,一脸兴奋地叼回苏阳跟前,整个过程活脱脱一只企图邀功的傻狗,又好像扬着嘴角无声地说‘游戏好玩儿’。苏阳忍不住伸手在崽子脑门上揉了一把,良心闪现一秒,但也仅是短暂的一秒。他再次用力把树枝丢到更远的地方。这次小东西奔跑得更加卖力,很又叼了回来。挪开视线不敢看,苏阳使出全力,树枝在空中划出一段巨大的抛物线,落在草坪另一头边缘。小东西见状撒开腿飞奔而去。苏阳昧着良心往相反方向疾步,躲进一排假山背阴处。估摸过了有五分钟,苏阳蹲得脚发麻。他刚探出一点头,就对上一双期待眼神。小东西正叼着树枝,似乎意识到爸爸并非是在跟自己玩游戏,眼睫垂下,三角耳耷拉着,看着十分惹人怜。苏阳仿佛看到当初第一次走进养父母家,那个手足无措的自己,心软得一塌糊涂,嗓音温柔下来:“你是跟着我从医院出来的吗?”小东西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医院离这里有些距离,定位随航不过如此,苏阳又问:“你一定要跟着我吗?”眸光瞬间恢复闪亮,小东西重重点头。苏阳站起身,态度有些许松动,不再刻意驱赶,任由小崽跟着他走出公园。临近下班点,街道上的车辆多了起来。一辆网约电车以六十码的速度,擦着小崽身边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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