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工人皆意外,反应了片刻回过神,连连道谢:“谢谢先生,谢谢先生。”加快脚步离开。重物盖着防尘布,随着脚步加快掀起一角,露出一截褐色鬃毛,苏阳心里一惊,下意识问:“你们抬了什么?”工人连忙停下,掀开遮盖的布,露出昨晚吓得苏阳有心理阴影的鹿头,“老板说要换掉,让搬去仓库。”苏阳一眼也不想多看,但却心头一暖,颔首示意没事了。拿出手机,发了两个字给钱忠,【谢谢】。钱忠看到微信已经是一小时以后的事了,只当苏阳答谢自己帮忙带小白,自动略过,只回:【小家伙玩得不肯回来,不如你再去书房转转?最底下z区有些手稿集,无聊可以翻翻看。】【好,我去看看。】就看一小时。苏阳折返室内,心里虽如此打算,但……可能吗?信息发出去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搬好了一大沓,叠起来足足有小白那么高。这一堆都不是普通的手稿集,全是上世纪就绝迹的名人真迹!遮光帘和特殊吸音棉使书房仿佛与世隔绝,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苏阳窝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手边一大叠未读手稿集摞得老高。若不是被电话铃声打扰,他这个姿势不知还要再保持多久。视线舍不得离开书页,手伸出去在旁边空位上摸索手机, 拿过来后靠着肌肉记忆解锁屏幕, 耿乐的声音随之跳了出来。“在家吗?一会儿给你把电脑送过去。”他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有种劳累过度后的疲倦感,但吐槽的劲头仍然很足,“你说你吃饭的家伙都不随身带,有没有点职业精神了还?虽然目前咱们办公室还没法启用,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消极怠工吧, 今天好歹也是工作日,我付你工资的唉。”苏阳一秒回过神,起身走到窗边,拨开遮光帘看了眼窗外。眼前暮色四合,橘红色夕阳映照着户外花园, 喷过水的草坪上露珠星星点点。指腹松了,他回到沙发旁, 手机夹在脸颊和肩膀间, 边慌张地收拾画册, 边胡乱找理由拒绝:“不用送, 不用麻烦, 我思路还没理顺,今天反正电脑也用不太到。”“用不太到你昨晚急吼吼让我给你发资料?还有,你这么客气怎么回事?完全不像你啊。”这么好忽悠就不是耿乐了, 他很快琢磨出因果联系,声音渐强, “你不会不在家吧?你昨晚没回家?你在那个老头家过夜现在还没回去?”逻辑链满分,是逐级递增的关系。但苏阳脑中迅速浮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想倒也没那么老吧,跟着否定三连:“没有,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你倒是说清楚啊。你是不是……”耿乐想到视频电话里的那个孩子,想到自己最初也是在平台上因为低价遇到苏阳,很有心地斟酌了下用词,换了相对委婉地说法:“你是不是暂时有什么困难?如果正好是经济方面的千万别憋着,一定更要告诉我,更别走什么歪路…………”一本本手稿集归回原位,苏阳听不下去了,侧着脸打断他:“打住,打住。你脑子里有没点正经东西。明天早上,把电脑带过来,如果你不嫌弃我家小,先在我家办公也行。”
“都去你家了,不如干脆来我家。”耿乐一秒思路被带歪。苏阳觉得也没差,爽快同意了,“也行,那你把地址发给我。”话音未落,“砰砰———”两声。是软包实木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虽然不响,但在寂静密闭的空间里,比新风系统运转的声音存在感强烈多了。苏阳压低声音冲着听筒:“那先这样,明天见,挂了。”“你做贼呢…………”耿乐未说完的一句话随着信号匆匆切断而消音。一阵细小脚步声中夹杂着两个人的对话。“一小时后,召集市场部和设计部所有人回来加班。”“可设计部刚下班…………”听声音是余渊和钱忠,苏阳停下手上的动作,不敢动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站在旋梯最底端,一时拿不准主意,是出去问声好还是索性不吭声装不在。余渊向来八风不动,很少火气这么大,一沓文件‘啪’一声重重甩在桌面上,“效果图改了两版还是牛头不对马嘴。今晚再改不好,设计部所有人不用来上班了。”钱忠边沏红茶,边观察着余渊的表情,小心翼翼说:“阿坤明天结婚,他家在临省,这会儿刚上高速没多久,现在把人叫回来,多少有点不合适吧?”“结婚就不用做事了?”钱忠顶着压力谏言———虽然他对先生唯命是从,但每每到这种涉及普适性人情世故的时候,他总要想法设法把先生往有人情味儿上拽,毕竟,高高在上惯了,孑然一身惯了,是很难共鸣到普罗大众的一些情感———“结婚是人生大事,一辈子就一次,两家新人为了这一天得花费很多心力和时间。再说阿坤进公司五年了,好不容易找到对象,婚期撞上瓷器展,他连婚假都没请,特意选在周末办仪式。”钱忠苦口婆心,同时点燃薰炉,不断调整出风口的角度,心里默念着安神赶紧奏效才行。也不知是这极品沉香果真如此神奇,还是被钱忠的话劝动了,或者两则兼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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