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忠和蔼一笑:“不打紧,老毛病,习惯了,每年冬天都会这样。所以最近大多数时候是先生在接送,偶尔他抽不开身才是我跟司机。”苏阳回忆了下,过去的几天自己只顾着心里别扭,确实没察觉都没怎么见到钱忠了,面色惭愧。钱忠洞悉他的一切细小微表情,很贴心岔开话题:“手上是?”“一点心意。”苏阳连忙递上礼品袋。“太客气了,那我先提回去。”钱忠乐呵呵地接过,“让小家伙带你四处逛逛,五点半准时开饭。”通往马场的木栈道蜿蜒,两旁各一排高大榕树,枝繁叶茂,傍晚的落日洒下,被遮了七七八八,只在路面拉出影影绰绰的光斑。小白单脚蹦跳在光斑间,玩只踩太阳走的游戏,头发跟着步幅起起落落。仿佛风也对他偏心,吹拂枝叶,晃出面积更大的光团,好让他玩得尽兴。木栈道跳到尽头,人也出了汗,苏阳抽出纸巾俯身为儿子擦汗,“你还真是充电五分钟,待机一整天。”小白听不懂,“什么充电?什么待机?”苏阳忽悠他:“就是夸你的意思。”“嗯嗯。”小白记下了,高兴地拉着爸爸去看马。给小蓝喂了胡萝卜和苹果,又带着溜了一圈,钱忠回来接人,说晚饭准备好了。苏阳跟钱忠并肩走着,特意放慢脚步,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您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是了。”钱忠抬了抬手杖:“那怎么行,太失礼数了。”踏上通往前厅的台阶,苏阳才对礼数有了一番新见解,室内灯光充足,水晶灯早早开启。餐厅里各处可以充当摆台的地方,都有鲜花点缀。餐桌上已被白瓷盘占满,皆有银色餐盘盖罩住,烛台香炉一应俱全。罗阿姨带着其他帮佣继续上菜摆盘,路过时冲苏阳欠了欠身,“苏先生到了。”苏阳微颔首,亲切地唤一声“罗阿姨”,灯光像是故意的,给他勾勒出线条利落又英挺的侧脸剪影。钱忠带小白洗手归来。小白奔跑着到处甩水,钱忠拿一条手帕跟在后面追,嘴上直求饶:“哎呦,小祖宗,你慢点跑,咱们先把手擦咯。”落地窗推至半开,夕阳余辉漫进大半餐厅,窗外杏色奥斯汀玫瑰开得正盛,有徐徐晚风吹过,拨动花影摇曳,也带着纯白窗纱在橙红晚霞中飞扬起来。画面唯美且充满烟火气。余渊自旋梯而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于经年岁月中历练而出一颗八风不动的心,也在此时不由浮上暖意。只是众人听到脚步声,都商量好一般恢复安静,连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也规规矩矩擦了手,被苏阳抱着坐上餐椅。
余渊不自觉轻咳一声,迈下最后一级台阶,走到餐桌边,拿儿子打趣,“马工说你今天光上午就给小蓝喂了三次胡萝卜,这样它会消化不良生病的。”小白撇撇嘴,跟苏阳对视一眼,连忙拿起叉子吃水果去了。一旁苏阳默默屏息,不知道该不该讲其实刚才又喂了一次,余光稍有触碰,便决定还是算了。小蓝这么大一匹马,总不会因为自己多喂的那两根胡萝卜半个苹果,出什么事吧…………因为有钱忠在餐桌上调节气氛,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苏阳也没有丝毫尴尬,聊天对视都自然了许多。饭后才正式进入重点环节,刚在客厅喝了半盏茶,倒是小白先提出,到阅读时间了。平时他的书都在自己房间的起居室,今天被特许拿几本进书房一起看。钱忠最不喜欢看书,一看就犯困,眼睛还老花,趁机告了退,书房的门被轻轻合上。几本重量级的书早已备好,放在阅读区的矮几上。小白嘴里含着颗奶糖,这是他一天中唯一能自由支配甜食的机会,今天选得是糖果。他紧挨着苏阳趴在软榻上,翻看一本画册,边看还边嫌弃,“这个人房子画得还没有叭叭好。”苏阳忍不住揉他后脑勺:“你闭嘴吧,小心口水滴下来把书弄脏了,很珍贵的。”为什么书会很珍贵,小白是不太懂啦,但他知道要听爸爸的话,乖乖闭了嘴。余渊听着他们的对话,很浅淡地笑了下,点燃薰炉。书房内一丝青烟袅袅,不久便弥漫了满室沉香气味。唱针拨至唱片最外缘,黑胶唱片的独特音质流淌出。听到倒背如流的旋律,苏阳下意识抬眸,“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乐队,这个专辑的黑胶很难买吧。”说完便察觉眼前这人,没处买的绝版名人手稿都有,区区唱片算什么。余渊也不邀功,诚实道:“是儿子说的,你喜欢这个乐队,他也喜欢,就顺手买了。”小白重重“嗯”一声,连忙说:“是我告诉父亲的。”一滴含奶糖量很高的口水挂在唇边,摇摇欲滴。电光火石间,苏阳眼疾手快抢救出画册,口水最终吧嗒落下,滴在软垫上。苏阳无情地宣布:“你,去看自己的绘本。这个书房里的统统不许碰了,听到没有?”小白讪讪起身,抱着绘本往余渊那边走去,“那我还是让父亲给我讲故事吧。”书房门被人敲响两下。“进来。”余渊的声音不高不低,在静谧的书房中尤为清晰,一如既往低醇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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