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圣捻了一枚白子在指间摩挲,却是久久没有落定。
太多的选择,往往也就意味着毫无选择,满盘狼烟四起,黑子铺张得散,边角、底线、腹地各自为战,倒不知让人从何处着手。他揉了揉眉心,终究不过唇边逸出一声轻叹:“乱。”
淮山君正端起酒盏,静静地啜饮着,那一向苍白的唇色被染上了几抹沉郁的殷红。乍听得这声叹息,他抬眼轻笑道:“怎么,束手无策咯?”
墨君圣眉梢微扬,旋即落子。
他就见不得淮山君得意的样子,那修长细致的眉眼微微眯着,勾着丝丝缕缕的媚意,狐狸似的,让人看了就生气。但淮山君似乎更加得意,那双眼中氤氲起的水光几乎要满溢而出:“凤昭公子,如此轻易,当心一遭不慎,满盘皆输。”
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墨君圣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道:“话多。”
淮山君也不恼,面上笑意更甚,只是不再开口,从容地端起他那酒盏,略微沾了沾唇。这局棋,若单论起排局布势,黑子已是占尽先机,白子却是孤立溃散,各自为战。
棋者,边不如角,角不如腹,求活莫如求胜,沿边而走,虽得其生者,败。既是如此,何妨锐意侵绰,死中求活。
胜负,尚在未定之天,眸光尽处,白子再落。
“怎位硬冲,断绝黑子接连……唔,有想法。”淮山君捏着烟管,沉吟了片刻,下一手黑棋却是亦步亦趋地落在夕位。“攻之必救,凤昭公子果然是凤昭公子。”
“谬赞。”墨君圣淡然道。
白子几位一长,黑子布位再随,如此交替反复间,一子一子地接连摆下去。奈何黑子布局精妙,白子辗转腾挪之中多受掣肘,墨君圣始终落于下风。
下一手棋,墨君圣思虑许久,终是飞在乍位,淮山君却是丝毫不留情面,落子榴位。
连绵的防线,早已定好的走势,堪堪几步,黑子顿现夹杀之势,意欲屠龙。
至此,破釜沉舟。
墨君圣心中决意已定,局上棋势蔓延,白子冲杀,黑子围困,行至阶位,黑子终显颓势,无力问杀,白子苔位再落,小半江山,竟呈“双活”之象。
黑子既失先机,淮山君之目光只在右边角处逡巡流转。墨君圣心下思忖,是要抢杀大龙?或是……
淮山君的下一子,落在炎位。
“有点儿意思,但,还不够看。”
虽是意料之中,墨君圣心中仍是暗道一声可惜。如若相互屠龙,正是淮山君慢了一先。如此当机立断,想来已是放弃抢杀,活棋为要。
“淮山君到底是淮山君。”
可当真是……不好算计。
现下局势,半壁腹地已归墨君圣,边路争胜却是淮山君略胜一筹——就这般收官紧气下去,白子也许会胜出一子或者三子。墨君圣蹙起了眉头,倒不知淮山君会如何应对。
淮山君手中的棋子,最后在宙位落定,墨君圣将棋子应在当位,淮山君又是半刻不歇,下一子落在芳位,迫得墨君圣不得已在路位添上一子。
这撞气损目的昏招。
如此关头还能冷静若斯,他这位师尊,果真是深不可测。墨君圣正待落子,却突然想起了一事——
活棋多者还棋头。
墨君圣望着淮山君,狠狠地抿着唇,如玉雕就的容颜失了血色,倒真成了一方玉一般。淮山君格外看了他一眼,将烟管在案几上磕了磕,复又吞云吐雾起来。
“怎么?”
墨君圣不说话,左手在广袖底下暗自绞紧,尖利的指甲掐在掌心里,生疼生疼的,还落下了一弯弯深入肌理的血印子。
如淮山君所言,只是找点乐子,输与赢是早就注定的命运,他所做的,不过徒劳无功。
然而这腥气瞒不过淮山君。
淮山君道:“凤昭公子的气性儿也太重了,怎么,就那么不耐烦,呆在我这孤家鳏寡身边?”
旁边有侍者奉上伤药并裁细的软布,淮山君叹了口气,将烟管递过去,亲自着手给墨君圣上药。
墨君圣冷笑道:“不是我不肯留下,是某个人要赶我走。”
淮山君道:“我可不是人。”
他当然不是人,他是玩弄人心的鬼。
墨君圣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眸中似有潋滟的光影微微曳动。淮山君想说些什么,终究是迟疑着没有开口,他将烟管要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静静抽着烟。
墨君圣则背过身去,就着他的缠法继续包扎伤口,那神色一贯的持续冷漠着,可眼角却微微有些泛红,倒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但他只声音沙哑着,对淮山君道:“继续。”
最后一子落在秋位,这便是终局了。
墨君圣默然端坐,淮山君将自己窝进身后那堆柔暖的毛皮中,“果然是惫懒了,”他轻叹一声,对无声息侍立在一旁的夷幽说道:“数罢。”
夷幽上前,行了一礼,虽然拾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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