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耳边一个温柔又强势的声音,往往问他“还冷吗”、“要不要喝些水”,又或者是“翻过身”、“该吃药了”。
无力点头或是摇头,艰难咽下喂来的东西,那个嘘寒问暖的声音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面夷幽告退了,淮山君从屏风一角转进来。
“你醒了,”淮山君倚靠在寝台上,尖利的指爪,触动拨弄他的眼帘,又顺着眼睑的轮廓,无尽轻柔地勾画下去,“醒了就起身罢。”
“人还年轻,日子怎么过得这么苍老?”淮山君道,既然如此无聊,不妨走出去透透气,“别总是自己闷着,往偏殿修行术法,也是不错的消遣。”
如果能不见到沉决思的话。
墨君圣不置可否。他想着这件事,清浅眉目间看着很有几分冷淡。但淮山君独自寻思了一回,又道,术法上的话,他应该算是能出师了,唯一的不完美之处,只是欠缺实操。
“你的手很干净。”淮山君柔腻冰凉的指腹从墨君圣的掌心略过,面上的神色,在赞叹之外更有些许莫名。
于是墨君圣不禁想,淮山君是不是不喜欢他杀人。
“你在说什么疯话?”淮山君稀奇道,“这个世上,哪有人不杀人的。”他笑了笑,又道:“特别如你这样,注定是要踏上尸山血海。”漫漫前路,踽踽独行,只剩永夜,不再破晓。
墨君圣道:“我知道。”
一双玉般寒凉的手从肩后爬上来,缓缓环住他。
“你不知道。”淮山君笑意更甚。那双手灵巧的游弋着,拂过墨君圣的唇角眉梢,最后停覆在他的双眼上。
“你是人中之龙,是乱世之妖。”身后气息幽微,若有一阵轻风撩过他的耳发。“来,好好看,看你的前路。”
昏沉的黑暗中,墨君圣感到自己在坠落。
可能是梦,他看不到一切,瞎子般在泥里蹒跚前行,耳边有风在吹,只有冷风在吹,淅淅沥沥的声音黏腻地滴落,格外深重的腥气,闻着仿佛是血。
他附身,指尖往下探了探。入手柔滑,半捏了捏,一团一簇的事物隐隐蠕动,此外,似乎还有些许细碎尖锐的茬子——血,肉,筋膜,油脂,烂肚肠,碎骨渣……他一面想着,胃里隐隐泛起酸。
怕的话,就下来陪我。
手底投来刻毒的视线,无比阴冷地纠缠在发肤上,这是谁的尸骸呢?更多柔软的肢体浮出,鱼一般在他掌心里攒动。
日前做下的孽,这就不认账了么?
季狐衣。
是我。
那些肢体在血水的涤荡中拉伸得格外细长,绵密地盘绕着他,其中最粗壮的一根支棱出去,末端坠着什么,墨君圣伸出手去,摸到了一张润泽湿滑的面孔。
我来索命了。
风声迎面,那些化作绳索的肢体刹那收紧,顷刻发力,几乎要将他绞杀在当场。
尔敢。
墨君圣神色微凛,抬手成爪往前一扣,腕子几乎被巨力震碎,崩飞的甲片陷入肌理之中,割裂出道道鲜红的绒线。
活着尚且奈何不了我,死了,自然更不配。
十指连心,痛入骨髓,却仍不管不顾地发狠,死死掐上那条已然化作了蟒腹的脖颈。
搏动,挣扎,嘶鸣,哀告,被隔阻喉管,韧劲的肢体逐渐松软下去,阴湿倒阳地垂在一旁,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气力,却仍旧不肯输了阵势——
你是不是没有亲手杀过谁?
杀心顿起,便无从止息。墨君圣微微吁气,嘴唇翕合几下,手上皮肉有咒纹次了。看过后,他将折扇收起,以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最后那几行字,道:“退治……最后是被异乡人征讨了,‘破败的村落自烈焰中涅盘而生’,这样的终局算是情理之中,想来也是世人所乐见的。”
“春秋笔法罢了。”墨君圣听见水滚了,揭开盖子查看,眼前呈现的却是一脉殷红。他格外仔细地嗅了嗅,在鼻翼间翕动的,虽不是腥甜血气,也不是清苦茶香,而是另一种不好不坏的古怪味道。给淮山君续了半盏,问他:“那是什么?”
淮山君正色道:“是中阴界泊来的茶。”继而又似乎很好心地殷勤道:“凤昭要品鉴吗?”
“敬谢不敏。”中阴界那些个鬼的执念之深重,过三途河时都得沉下去,哪里还存有品茗的心思。墨君圣一听就知道那“茶汤”怕是有诈,当下便回绝了,给了自己一盏白水,果然得见淮山君不无遗憾的神色。
“真是可惜。”淮山君捏着折扇,半枕着那团雪堆样的毛皮靠枕,意态甚是慵懒闲适。“下一卷讲的什么?”
墨君圣从淮山君膝上拿过那本志异:“是《雪之姬》。”
雪女的故事是很老旧的传说了,笔者只是润色了一些微末的情节,让整个篇章显得更为柔美而伤感。
白衣乌发,透明得如同冰晶一般的绝色女子,在破败腐朽的木屋之中,悼念着因为背叛自己,从而被风雪埋没的情人,这本身就是一场悲伤而残酷的祭奠。
“这是在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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