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山君轻笑,“这一剑,比之当时,还要慢得多。”
“杀你,何须用剑!”
易一声清啸,易水剑玉碎当场,万千裂屑上似闪动着幽异的蓝,随剑气裹挟,如星尘般往淮山君跟前席卷而去。
毒,且是剧毒!
“果然是你!”
事起突然,淮山君以伞相隔,抽身急退。“君子之器竟相负,不义之人,也配执剑?”
是时,半空顿起狂风,自上至下,将易水化作的玉屑云烟尽皆推散。唳鸣中,苍青之翼从天而降,翎羽流光,何止照彻一方荒芜鬼魅的地界。
此招无回,未建寸功。易的面色很不好看,他并没有说话,双眸中是一脉沉沉的暗。孤身入局,以命作赌,终究是输得透彻。
“端之。”淮山君收起伞,微微扬袖。
那神俊的禽鸟敛翅落下来,却并不停歇在地上,而是悬在他们跟前。墨君圣终于窥得全貌,只觉鲲鹏也不过如此。
是你么?
墨君圣走近几步,伸手触了触它胸前的翎羽。细柔也绵软,带着些记忆中熟悉的温度,让他念起幼时许多个骤雨夜,紧紧护住他的那双手。他其实并不怕雷,也不畏黑,只是舍不得这一丝难得熨帖的暖意。
禽鸟深深地望着他,用喙轻敲了敲他的小臂。
“端之。”淮山君又唤了一声。
禽鸟引吭而歌,浓重的威势弥漫开去,压得墨君圣喘不过气来。晕眩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见那禽鸟昂着头,腹部细密的绒毛中,并没有如寻常鸟类飞行时一般收起的利爪。
殿中没有点灯,故而显得颇有些晦冥,甚至往常萦绕着的熏烟暖香也早已散去。醒来之后,头还疼着,墨君圣恍神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他自己的寝殿。
“凤昭公子醒了,可要梳洗?”
是不似以往的清越女声。
撩帘进来的侍者,着玄色,簪乌木,层叠的广袖中露出半面素绢折扇,一行一动间,仪态甚从容,甚端庄。看来是品秩更高的侍官,行事固然规矩稳重,但也少了些热忱真情。
“在下柳娘,今后侍奉凤昭公子起居。”她将折扇合上,别在腰间,对墨君圣福了一礼,轻描淡写道:“杏娘身故,我来替她。”
“知道了。”默然许久,墨君圣终于作答,心里想着的却是:原来她叫作杏娘。
杏娘。
初来时,她当然说起过,只是年岁太久,他忘了,又或者,他本就从未在意过。忆及往昔,能记得她的音容,但是,也更能察觉自己的冷血。墨君圣淡然抚了抚心口,越发替她感到不值。
墨君圣请见淮山君,夷幽迎他进了殿。
安坐之后,说是冥狩大人交代了避忌,黛眉殿今日禁灯烛,又折身从墙壁上的暗格里摸出了一匣子明珠。珠子等大圆润,满藏月华之精,正好能够填入烛台凹槽,以充作照明之用。
墨君圣看见有几卷经纶典籍胡乱地散落在寝台各处,或折页,或缺角。他向来见不得这个,撩起帷幕,缓步踱上台阶,将其一一归整好,次,指法上并没有多高深纯熟的技艺。墨君圣凝神听了一阵,只觉得音色灵动柔美,如潺潺溪水越过深涧,昭露出一派融融和光的盛景。
余韵散尽,墨君圣方才开口道:“幽女大人好兴致。”
“凤昭公子。”亭中按弦的,正是夷幽。
他起身揖礼,雾一般的衣袂扬起,与水上低垂的薄云相连,清透出碧蓝澄澈的天色,仿若生自湖中的精怪,唯有唇角勾起的那抹温柔笑意,一如往昔。
“幽女大人在看什么?”
“在看冥狩大人有没有跟在公子身边。”这便是在揶揄了,墨君圣也笑着,道:“幽女大人是师尊离不得的左右手,却怎的在这里躲清闲?”
夷幽却说,他并没有休沐的时候,是淮山君不想见他,索性远远地避出去。
墨君圣想,莫不是因为那日夜里,他说了关于幽冥侧的事,令淮山君不愉。
“并非如此,”仿佛是看透了墨君圣未出口的歉意,夷幽让他尽管放宽心,“大人虽不想见我,但除了公子外,似乎也不想再见别的谁。”
夷幽说,虽然神色上看不出什么,这时节里,淮山君的心绪往往很低落。
“他说想喝一些槐花粥。”
夷幽说,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夷幽勾了勾弦,弦上滚落出一串颤音,不是很名贵的琴,却已足以排遣心事。夷幽说,这才是眼下他正该过问的事。
他向墨君圣讨教指法,墨君圣细致讲了,然后说他的琴音“很不错”。夷幽轻笑了笑,说自己“并不会弹琴”,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是这么弹的”,他也就“跟着这么学了”。
“梦中授道,大人天资非凡。”
夷幽闻言只是轻笑,他挪开位置,请墨君圣也抚一曲。墨君圣应下,略想了想,按弦抚了首《水仙》。
墨君圣向夷幽告辞,说自己出来这一会儿,粥应该熬好了。夷幽作揖和他道别,说恕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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