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好人吗?”
秦拾因偏头躲过,身体后退了几步,与走廊的昏暗阴影融为一体。
程封穹收回手,轻声道:“因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讨厌,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我们现在认识可以吗?我……”
“没必要,你从眼前消失就好。”秦拾因冷冷打断。“别再跟着我。”说完甩下眼前人,他径直转身下楼。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瓢泼大雨,一向熟悉的街道被重重湿雾笼罩其中,路灯的暖色光芒在雨夜中朦胧而迷离。偶尔见行人撑着雨伞急忙往家赶,雨点急促地敲打伞面,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秦拾因缓缓走着,浑身被雨水浸透,衬衫皱巴巴地紧贴在皮肤上,失去了之前整洁的模样。忘记带走的书包、紧闭的家门,还有那个奇怪的男人,他此刻都已无心挂念。
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如此对待,甚至连一个直面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明明他做任何事都无足轻重,从未有人正视过他的存在和付出。
秦拾因垂下眼帘,其实他知道答案。
从记事起,父亲就常常挂着一副敷衍不耐的表情,母亲的回应也是时有时无。越是被忽视,他越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和认可,对于自己的一举一动也越发看重。
一个在外人眼中疏离而冷感的人,不会被知道曾做出过多少幼稚可笑的举动,说过多少恭维敬佩的话语,而一切都只是希望父母觉得有趣。
除了不动声色地取悦,他也会暗自与弟弟较量,方方面面都不愿落于下风。
就像是一个只会死板套用公式的学生,试图通过不懈的努力一点点积攒起父母的好感。经过十六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发现出发点错了。
其实秦拾因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蠢。
好在秦家不算亏待人,衣食吃穿不曾短缺。毕竟大部分时候,没有人会讨厌一只摇头摆尾还能逗趣的狗。秦家有钱又好面子,就连狗也打扮得精致漂亮。
秦拾因看着自己在雨水里的倒影讽刺勾唇。为了一顿臆想的家庭聚餐,他今天还特意换了常服。
伸手摘下秦母挑选的装饰品,随手扔到路边。颈链和水晶袖扣在地面弹跳几下,最后掉进下水道的污泥。
“因因。”
还是那声熟悉的呼唤。但这个名字真的属于他吗?
秦拾因淡淡瞟了眼对方,手下一颗颗地解着扣子。
“就算无家可归,我也不想和你一起生活。”
他这样说着,轻轻一挥手,那件丝质衬衫便如落叶般飘落。而后扯开腰间裤扣,垂顺的裤腿一瞬间滑落至脚踝,被毫不留情地连同鞋子一起踢开。
秦拾因并不在意有没有被别人看到,他只是像脱掉某种束缚一样将那些东西丢弃。
外衣如同被层层剥离的华丽包装,逐渐显露出少年纯净而未经雕琢的本色。光裸的肌肤细腻润泽,在雨夜的低温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可以窥见血液的流动。
如此美丽的躯体之上却是一潭死水的双目,早已不见之前的喜悦与期待,隔着冰层透露出难以接近的冷漠和距离感。
如同聚光灯下的高级商品,去除了其表面的繁缛,呈现出的内在最原始、最真实的形态往往无趣无味,令人意兴阑珊。
程封穹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良久后说道:“我只照顾你两年,等上大学之后,你想做什么、去哪里都可以。”
秦拾因闻言歪了歪头:“也就是说,你在那之后,都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是。”对方回答极其简洁,但态度格外认真。
“……”秦拾因像是默认了,不再说话。
“我们回家,好不好?”
程封穹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住。见他没有跑走的想法,心中稍安,随后脱下外衣给他披上。
两人身高差了不少,外衣在秦拾因身上显得异常宽大。衣摆几乎将整个人包裹其中,只露出湿漉漉的脑袋和小腿。
被包成粽子的秦拾因既不说话也不动作,眼神落在不知名的低处,像个乖乖任人摆弄的瓷制玩偶。
程封穹细心将人包好,托着他的腰轻轻抱起。由于少年身形过于单薄,他抱得毫不费力。
秦拾因的脑袋一动不动地埋在颈窝处,呼出的气息带着一片冰凉,仿佛能穿透衣物直达肌肤。
“因因是不是很冷?”
程封穹刚想着要不要去买件衣服,右耳突然传来明显的疼痛感。微微偏头,怀里人也跟随着贴近他的脸,嘴中始终咬着那块软骨。
温热的血液从微张的唇齿间缓缓溢出,与淅沥的雨水交织在一起,渐渐打湿了程封穹的肩膀。他表情平静,任由怀里人叼着耳朵,也不挣脱。
“我讨厌你。”
秦拾因终于松了嘴,浓郁的血腥味在两人鼻息间弥漫开来。之前因低温而略显苍白的双唇此刻被一抹艳红浸染,如初开蔷薇悄然绽放在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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