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究竟怎么了?”段霖姿态散漫,靠在紫檀桌旁的圈椅上,“火急火燎叫我出宫,现在又一言不发。”“看看这个。”段璋突然走出窗边的那片阴影,将手中物件冷不丁抛了出去 。段霖伸手一抓,轻松从空中劫下,定睛一看却是把长命锁。底部坠有银铃的椭圆形银锁,小巧精致,上面还雕着鹤踏祥云的图案。“这是何意?大哥你府里添丁了不成。”这寄名锁多为新生儿驱邪纳福之用,段霖混不吝地调笑一番,随即翻到正面,垂眸将上头的字随意读出来,“鹤度关山,水茫……云渺。”段霖神色不明,收起玩闹之态,“大哥,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狸猫“你说,一把丢失十八年的长命锁,为何会出现在个泼皮无赖手上?”下人进来点灯,烛影跳跃在段璋温雅柔和的侧脸上,忽明忽暗。他容貌肖母,然而周身气质却和永靖帝对外所表现的像了个十成十,只是太子之位被废后,温润之下不免多出些颓靡阴戾之气。“人为财死,有贼如此胆大也不足为奇。”段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漫不经心道:“唯一蹊跷在,他最穷困潦倒之际却没卖掉这唯一的宝贝。”“那个齐家盛嘴硬的厉害,咬死这长命锁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青栀偷来,然后转送给他的。”段璋轻弯眉眼,烛火将他的双眸映照得有些猩红,声音却仿若春风拂面。段霖听到这贼也姓齐,唇角闪过一丝嘲讽,懒得追问下去。段璋敏锐察觉出段霖的鄙夷,浅笑着自顾自说下去,“我也本以为能当街拦住郡王马车,还跪下就摇尾乞怜的人没多少骨气。不曾想对方抗下不少刑罚,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他眸色幽远,好似冰封湖水般暗流涌动,然而声音轻淡到刚飘散入风中便溶于夜色。“能让这种人守口如瓶的,定是一个比死还可怕的秘密。”“说不准……一旦道出真相,就会惊动到能诛他九族的那个人。”沉默在书房中蔓延开来,须臾间仿佛能听到窗外积雪压弯竹枝之声。“我想滴血验亲。”段璋率先打破沉默。“你疯了不成?”段霖掀了掀眼皮,不仅没唤大哥还轻嗤一声,目光讥讽,满不在乎吐出句大逆不道的话,“都想着取那个人的血了,何不直接弑君篡位,省得猜个没完。”“你傻了不成?只要取驸马和云渺的血就够了,若二者不融……”段璋轻笑一声,仿佛沉浸于窗外如水凉夜,缓缓道:“就是不愿再猜,所以必须滴血验亲。”“沈榕整日混迹雅集赋些怀才不遇的酸诗,取血容易的很。唯独云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那是个没心肝儿的。”段璋偏头正视段霖,神色清淡无波,“算我摆一回兄长的架子,唯独求你这一件事。”“他刚刚大病一场,难道你没听说么。”“我只是让你想法子弄一滴血,又不是一碗。”段璋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疑惑道:“你从来和云渺不对付,为何今日屡屡向着他说话?”“我何时向着他说话,不过陈述事实。”段霖眉梢微跳,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其实从小到大你欺负云渺最多,昔日他害怕了就会到东宫寻我庇护……诸多表兄弟里,恐怕他和你是最不亲近的吧。”“亲近又如何,不亲近又如何。”段霖好像听到了极为可笑的言论,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少年俊美风流的脸上全是冷傲。他毫不留情道:“兄友弟恭才是最没意思的。你往日做惯了沈云渺的好兄长,现在落难了他人又在哪儿?多少人上赶着疼宠,可见他缺你一个么?”“……”段璋立于窗边。身后风声簌簌竹影摇曳,月光跳在竹叶尖又一跃而至他的侧脸,寒意洒落在似笑非笑僵硬着的嘴角。“行了,”段霖不耐起身,垂眸抛了抛手中长命锁,微不可察扬唇道:“这个我拿走了。”“……你要它作什么?”“帮你取一滴血的报酬,况且,”段霖冷冷道:“我喜欢。”喜欢的,他一定会拿到手。段璋有些奇异地打量了对方几眼,神色不明道:“没听说你爱这些小孩子玩意。”“人都会变。”“我记得你曾说过,不会随世事轻易改变喜恶。”“我一直喜欢,不行么?”段霖撂下一句话,便自顾自将长命锁放于袖间大步离去。…………段霖尚未封王开府,按理不能随意留宿宫外。他独行于长廊,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时摩挲着那把属于云渺的长命锁,莫名遗憾起自己年岁没能比对方长。然而尽管分出不少心神,段霖还是注意到今晚他殿内人手不对,往常此处至少会有三两个太监宫女来来往往。月色清寒,薄雾般的银辉倾泻于红墙绿瓦,粉妆玉砌。冷冽空气中暗香浮动,长廊转角投下一抹小小轻影。段霖突然勾唇笑了笑,若无其事径直走过去,还特意放重脚步。影子意料之中扑出来。与小郡王所想的将段霖吓到连连尖叫后退截然相反,他刚探出半个身子,那人便反其道行之向前跨出半步,反将他自己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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