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为你舍生入死,他同秦逸差在何处呢?若细细论起,都不过是皇室的奴才,猎人的鹰犬。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心脏宛如在冬水中洗涤过的利剑冷冽而清醒,困扰齐忱多日的疑惑终于在此刻拨云见日。是身份。一个能让小郡王也不得不应付的身份。他愿意做小郡王的奴才,忠心耿耿一腔赤忱。可奴才也分三六九等,分讨主子喜欢和随时能被替换的。有些奴才胆大包天甚至能够欺压小主子,哪怕被厌弃却也不敢亦不能轻易舍弃。齐忱最后一眼望向那人所在,将有些东西默默藏在心中。或许他的确该即刻便走,奔赴战场去挣一个功名。……衰草枯杨,一队人马从城门口离去。段璋仍立于城门之上,清冷眼眸中迸发出猎鹰般的暗芒。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箭上淬毒便更是防不胜防。段霖早已率人埋伏于城外三里密林处,届时齐忱行军至此,一支淬毒响箭便会发出。响箭所指目标一明,那些被训练到只能听懂主子命令的弓箭手们,便会一齐冲相同方向放箭。数箭齐发,乱矢凌空,必叫齐忱死无葬身之地。堂堂一个镇抚使,却连京畿都未曾离开,就死于叛军刺客之手。帝王就算震怒,也不会去疑心调查一个身份低微独来独往的侍卫,而是立刻寻觅合适人选代替其平叛。段璋自认并非如此狠毒之人,可以毫不留情对亲族下手。但倘若有一天身世之秘隐瞒不住,父皇是多么凉薄自负的一个人,如何能容忍被欺骗多年;长公主又会怎么对一个抢占亲子位置的婢女之子?倘若世间只能有一位小郡王,云渺和其他人只能活一个……那死的绝不会是他要护的人。“王爷!”下属匆匆跑上城楼跪地行礼,在段璋冷淡却逼人的压迫眼神中急忙道出:“小郡王在下头带人闹,定要出城,不知您是否……”“让开。”段璋眉心微蹙,一眼抓住了城楼下那个熟悉的张扬身影。
“让开!”“小郡王, 您实在不能出城……”“凭什么不能?叫你们城门校尉出来。”“这,”眼前之人宛如画中跑出来般艳丽不可逼视,门卒不敢上前触碰推搡,连对上那双轻染愠色的桃花眼都结结巴巴, “恪王殿下有令, 未经通报今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城。”门卒本以为小郡王知晓此事后会知难而退, 没成想对方却直呼皇子大名,吓得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那你叫段璋过来!”云渺看到系统定位显示主角已经出城,然而随着距离逐渐变远生命威胁也逐步升高, 真是一时半刻都多耽误不得。正要不管不顾硬闯,身后却多了道温润如玉的熟悉声音。“渺渺。”段璋在下属通报后便匆匆从城楼下来, 转角处便瞧见只炸毛小猫在张牙舞爪, 快步上前安抚道:“什么事情这样急, 要你大清早受累受冻跑过来?”云渺一路迎风而行加之心急如焚, 此刻发丝凌乱,眼尾上翘泛起胭脂般的红晕,明明累得喘息微微那双瞳仁却比水洗过还清亮,“太子哥哥,我要出城, 你快告诉他们放我走!”段璋握着云渺冷冰冰的手将人拉入怀中,状似整理斗篷, 实则一边轻捏对方手心软肉一边凑到耳畔低声道:“这里没有需要阿菟费神之事, 都交给我,你乖乖回宫去好不好?”“城外是不是有危险?”小郡王被城门口冷风吹得头脑清明几分,慌忙攥住对方衣袖语调有些发颤道:“我反悔了不要杀他, 你快叫那些人别动手,求求了你了太子哥哥。”段璋沉默半晌。怀中人脸色发白, 神色仓皇仿若猎人箭下苦苦哀求的小鹿,眸中水雾氤氲眼尾都被微微润湿。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就是云渺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哪里有阿菟说的什么危险。”段璋将云渺在风中微扬的发丝绾在耳后,指腹按上眼角鲜红泪痣顺势抹去水迹,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宠溺而不自知。“城外风大,倘若饮风受寒可是要喝苦药的。不如带阿菟去前头买几个新鲜糖人,带回宫去又吃又玩,好不好?”云渺摇摇头,眼泛泪花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还记得昔日在上书房学的大文律法么。”段璋诱哄不成便换个法子恫吓,他知晓怀中人娇得从小到大连手板都没挨过,便面容微冷道:“欺君之罪,至轻也要刖其双足。阿菟难道想连路都走不成,往后做个只能求人施舍的小乞丐吗?”“是做小乞丐,还是小郡王,阿菟这么聪明应该不会选错。”段璋并不知晓,这回不论多么舌灿莲花能言善辩的人到这里,云渺都不会有丝毫动摇。“要么叫人停手,要么放我出城!”原先还乖乖靠在人怀里的小郡王,此刻猛然使力一把推开段璋,从对方手臂中挣出来。这副宛如在看敌人的眼神,叫一直温文尔雅的恪王殿下如坠冰窖。他恍然间似乎读懂了段霖,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急于除去齐忱。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