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窗后,第一缕照进的阳光十分珍贵,但它并不能完全映亮屋中全景。鬲式三足香炉置于假山石上,沉水香的气息单薄,应是燃了很久。
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茶香。
一个女子大步迈进室内。“见过父亲。”她说。
在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檀木八仙桌边坐着的男人点了点头。
叶九迄径直走向她的父亲,一撩衣摆,岔开双腿坐在对面,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仰头喝干。
“登淮那边打理得如何了?”
“老样子。”叶九迄单手拎起那只蓝釉瓷壶又倒了杯茶。“这次回来是想看看其臻,还有……”她顿了顿,“听说,祂醒了。”
叶悯云端着刻画着仙鹤的白瓷杯不语。
“说实话,我很惊讶。”叶九迄诚恳地说,“本以为祂会命尽于此,能醒过来真是个奇迹。”
叶悯云平静地说:“看来,这是祂的命数。”
“祂太小了,只比其臻大了一岁,还是个孩子。”叶九迄叹道。叶悯云的手指摩挲着瓷杯光滑平整的边缘,像是在沉思。
“而且,我真不敢相信圣上选择了那个人。銮琞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太傅,这不合规矩。我承认,他哲思卓然,但他只适合当个教育家、哲学家,他该干的只能是讲学着书,中书令和太傅都不是他能当的。”
“圣上的意思,我们揣摩不得。”叶悯云放下茶杯,白瓷落在木质八仙桌上,那茶水在杯中微小地激荡泛起涟漪,但很快归于安宁。“九迄,做好你分内之事。”
满室茶香飘渺中,她站起身子对父亲行礼:“九迄告退。”
宫中的荷花已经开了,晋援走在御花园的青石路上时闻见凉风送来荷中露珠的清甜,今日天气晴朗。自鬼节过后,祂不敢在空阔的瑶台宫中过夜,晋伏真便将祂接到了乾坤宫同住。
其实,祂倒也没那么害怕。只是父皇得知祂犯了梦魇担忧不已,想要将祂接来照料,晋援同意了。
不远处的汀兰水榭中有被杨柳遮挡的人影。晋援探头望去,看见君侧顾妙从呆坐在白玉石凳上,出神地凝视着池中白荷。
“见过君侧。”晋援走进汀兰水榭,向顾妙从问了声好。
黑发女子回过神来,对晋援笑了一下:“公主好。”
她的声音嘶哑,晋援听说从前顾君侧有一副好嗓子,像珠落玉盘,后来大抵是生了病,嗓音便不如从前清脆动听,但晋援听顾妙从讲故事时,低沉沙哑的声音很是亲切,让祂想起自己的母亲。顾妙从常这么哄祂和晋措入眠。
皇后周佩是附属国南周的公主,晋援对母亲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了,祂四岁时皇后病故,只能记得母亲生着细纹的双手,抚摸祂发顶时温柔笑意,再不记得其他。祂并不知道母后生了什么病,所有人都对此避而不谈,包括父皇。
母后的亡故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住了所有秘密。顾妙从曾经劝祂生老病死皆为天命,祂几乎被说服了。但鬼节一夜的遭遇让祂不禁开始怀疑身边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自己到底是否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没有人能告诉祂答案。
“宫中的白荷开得很漂亮。”顾妙从抚摸着手中佛珠,眉眼低垂,“阿措一直惦念着你。他性格孤僻,难成大业,将来恐怕要公主多多担待。”
“阿措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多照顾他的。”晋援说。
顾妙从的身上总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她身材单薄,看上去弱不禁风,垂目时双眼总像含着泪水,微微蹙起的细眉显得她忧伤难抑。深宫之中的侍君们难见天同帝一面,皇帝并不在意欢爱之事,生育于他而言只是繁衍后代的使命。在他之前的皇帝们大多爱恨分明,但晋伏真像一个冰冷的器械,臣子和伴侣都无法揣摩他的心意,他没爱过任何人,百姓称赞他的明德,但他动动手指便能宣判一个世家的死刑。
有人说天同帝已寻得长生之法,因此不再需要子嗣。
于是,寂寞深宫中不乏顾妙从这般郁郁寡欢的女子。她们多是名门望族出身,青春正茂的年纪,没有伴侣的宠爱,困于宫中作一辈子笼中鸟雀。晋伏真的君侧寥寥无几,如今只有三四人罢了,先帝们为伴侣建造的数个宫殿大多闲置无人居住,空空荡荡的后宫少见人影,太嘉们也都年事已高寿终正寝。无处排解孤独心绪,顾妙从日日焚香礼佛,抄写经文,这大概是她的慰藉。
荷香送来夏日的暑气,顾妙从拉过晋援,摘下腕上佛珠放在祂手心:“这是开国寺的彻悟大师亲手开光加持的,你带着,保佑你平安。”
她苦笑:“我这辈子就在后宫里度过了,还有什么好平安顺遂的?但是你不一样。”顾妙从抬手理了理晋援的鬓发,她翠绿的眸子垂着,池中荷叶摇摆,被风吹散最后一滴露珠落进池塘消失无踪。
午后时分,按照惯例应由赵大将军教导祂武功,祂已等在练武场,正想拉开弓箭先练习一下,耳边空气被利箭划破,在祂目标旁边的箭靶上,一根羽箭正中靶心几乎穿透。祂回过头,看见晋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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