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谢雨浓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叶家的家大业大,红色小超跑的车标是一匹跃起的小黑马,后来谢雨浓听人说才知道,那就是法拉利。谢雨浓坐上那辆车真可谓是勉为其难,总觉得是自己不配。叶青却浑然未觉,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碎碎念:“小雨哥,你给谁送礼物呀?我见过吗?哎呀,我跟你讲,送礼物这个事情我最在行了,一拿一个准!”谢雨浓有些招架不住:“嗯,好,好……”“嗳,你要送给谁啦?我们好挑呀!”“就一个……做模特的朋友。”“模特?那买个首饰,项链耳钉都好的,还是你想弯道超车,直接买戒指!”叶青兴奋得不行,谢雨浓却有些尴尬:“那个……是男生。”叶青一脚刹车,两个人挺出去半个身体,绿灯一下变红灯。叶青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一眼谢雨浓,又匆匆回头去看红绿灯,轻轻拍了一下方向盘,低声重复了一遍:“男生……”谢雨浓抓紧了安全带,别过脸去大气不敢出,他生怕自己一喘气,就被叶青听出端倪。车子一路开到静安,路过金碧辉煌的静安寺,谢雨浓第一次看见这么气派的寺庙,好像真是金的,闪闪发光。叶青把车停进车库,谢雨浓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家酒店。谢雨浓就问了句:“我们不是买东西吗?”叶青摆摆手:“久光那边肯定都塞满了,停这边,反正都要付停车费。”谢雨浓忙说:“那停车费我来吧?”叶青笑笑,没说话,只是挥挥手,叫他跟上。零几年的时候久光就开业了,老百货很多都没逛头,因为守旧,久光一直是百货公司里活跃的先进分子,融合了日本和香港的百货公司管理经验,走在最前面。叶青不可能带谢雨浓去恒隆,嘉里,带来久光,正正好好。她没有问谢雨浓的意见,而是直接带他上了二楼,她还不想谢雨浓看了一楼的那些价格就想跑路。她哥已经交代过她了,其实不用交代她也知道。二楼有一家她经常逛的精品店,价格还算实惠,有不少外贸尾单的首饰珠宝。整个店面装修成一种港式沙龙的模样,地砖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孔雀绿色,偶尔点缀一块是丹红色。谢雨浓一进店就被顶上那一盏华丽的水晶大吊灯吸引目光,因为这盏灯,整个店都弥漫着一种温柔似水的霓虹光彩。“阿姐,有啥新货色伐?”叶青往红丝绒沙发上丢下小包一坐,翘起了二郎腿。谢雨浓看见她脚上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原来是红底的。老板娘显然是她的老熟人,听见她这样说,又看看谢雨浓,对她使了个眼色:“哪能,有情况啦?”
平江话和沪语很相似,谢雨浓听得懂上海话,所以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叶青没直接否认,而是搞怪似的吐了吐舌头,赶紧起身拉了谢雨浓坐下。谢雨浓一坐下,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丝绒面的沙发柔嫩得像女孩子的肌肤,他坐立难安,只好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误入俗世的出家人。叶青上下打量他一眼,念念有词地笑道:“真看不出来……”谢雨浓啊了一声,叶青说没什么,又扭头站起身去和老板娘看货。最后拿出来三个墨绿色金丝绒锦盒放在玻璃茶几上,挨个打开,两副是袖钉,一个是领带夹。叶青拿起其中一副袖钉端详:“喔唷,阿姐,镶嵌贝母的啊?贝母又不值钱的啰,你少算我点钱啊。”老板娘嗤笑了一声:“一年到头不知道被你少掉多少钱。”“那我是实话实说呀……”叶青端详了一阵,扭头去看谢雨浓,谁知道谢雨浓看着一个方向出神,她顺着看过去,是一个装满戒指的柜台。叶青愣了一下,心想别自己那句胡话被他听进心里了。她用肩膀碰了碰谢雨浓的肩膀,假装没发现他走神,自顾自问:“就这副吧,我看就这副袖钉不错,贝母还不贵,也就几百块钱。”谢雨浓还没说话,老板娘已经开始肉痛:“喔唷!我进货价都不止几百块钱了!妹妹,你砍价太辣手了!”“你这里卖男人的东西又卖不掉,我帮你清清库存呀!”谢雨浓咽了咽,最终还是收回眷恋的目光,接过了那副袖钉,脑子里却是那副修长手指戴上银圈的模样……他暗暗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问老板娘:“这个多少钱,我就要这个吧。”老板娘伸出两根手指,两后面一个千字还没出口,就被叶青握住了手,叶青替她宣布:“两百块!”谢雨浓摸摸鼻子笑了。两个女人七嘴八舌地讨价还价,最后那副袖钉,是六百块买下来的,叶青狠狠砍了一千四百块。只不过叶青不知道,其实谢雨浓一个月生活费才六百块。回到杨浦时,路上已经点起路灯。谢雨浓打开墨绿色的锦盒,黑色的金丝绒缎面上镶嵌着两颗洁白的包金边贝母袖钉,橙黄的路灯照得那两块贝母流光溢彩。谢雨浓心里有一种小小的雀跃,哪怕这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叶青在转向的时候瞥见他脸上淡淡的笑意,于是也笑了笑,一路无话。后来谢雨浓知道,其实叶青那天就知道,他要送礼物的人一定不止是他的朋友。 25 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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