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凸起像石子,磨着他的手指。
到了殡仪馆,他抽抽搭搭的不肯松手,师傅劝他松手吧,让妈妈安心的去吧。他也想松手,可是手自己松不开,只要一松手,妈妈就真的飞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妈妈,妈妈。”徒弟上来拉住他的手,轻轻一拽,将两个人的手分开,然后抬着担架下去了。工作人员接收了尸体之后送进了太平间,等着化妆室将死者安顿好。他依照哥哥说的选了便宜的冰棺,“我哥哥还没回来,要等他回来才能烧。”他付了款,不放心的说。工作人员说:“时间在这儿,这个点开门。”小牌子上写着冰棺室的开门时间。另一边的工作人员问他是想选坟墓还是骨灰室,“我不知道,我哥……”他想起自己父亲的骨灰在骨灰室,立刻开口说:“骨灰室。”“来,来选一个牌位吧,这里还有骨灰盒。”工作人员热情的推销着,配位上面写的字都一个样,痛失吾爱,怀念母亲……父亲死的时候也是这些牌位,汉白玉的,金属的,黑石头的,就连骨灰盒都没什么新意,乏味的躺在货架上。他最后选了和父亲一模一样的骨灰盒和牌位,问刻字,他说:“妈妈。妈妈安息。”母亲说刻安息吧,丈夫离开这个世界,离开纷扰的事情了,就让他安静的沉睡吧。妈妈,沉睡吧。
哥哥凌晨两点到家,他坐在客厅发呆。“再宁,我回来了。”哥哥背着背包走进家门。他茫然的看着哥哥走过来,手指发麻,好像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一样,“哥,妈妈死了。”冷光灯照着镜面地砖,白色的地砖反射着冷光,反射的眼睛痛。他已经感觉不到这个世界了,好想也抛弃肉体离开这里,像妈妈那样。哥哥放下背包抱住他,轻声说:“我知道。”“爸爸死掉的时候,穿着青色的衣服,好丑。”“嗯。”“妈妈也选了一件不适合的颜色,她从来不穿紫色,结果死掉的寿衣是紫色,扣子是红色的,真的很丑。”他起身去给哥哥倒水,拿起妈妈的杯子倒了半杯,又放下说:“拿错杯子了。”“没事。”哥哥将妈妈的杯子放去了洗碗池里,洗碗池里还泡着昨晚吃完饭没有洗的锅,妈妈中午拿出来的猪皮冻已经在酷暑的天气重新化成一摊水,猪皮卷曲的沉在肉汤里。他拿起猪皮冻的盘子,“啊,妈让我放冰箱里,我给忘了。”打开冰箱门将盘子放进去,然后又转身问:“忘了问你了,吃了吗?冰箱里有剩的菜,热一下吃吧。是妈做的,妈……”他又哭了,大约是因为回来之后喝了水吧,眼泪又可以源源不断的流出来,看不出一点枯竭的迹象。哥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抽了一张厨房用纸给他擦眼泪。
妈妈死掉了,他想,爸爸死掉了,然后是妈妈,接下来呢?哥哥,自己……一个接着一个的丢垃圾一样将肉体丢下。
“你也没吃吧。”哥哥拿过来两只碗,两双筷子,从微波炉里端出热好的番茄鸡蛋和韭菜盒子放在餐桌上。他吃着热腾腾的韭菜盒子,热气直扑眼睛,眼泪就像是魔法一样收了回去,一边哧溜着鼻涕,一边喝口水把含含糊糊的口水咽下去。“擤一下鼻涕。”哥哥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塞在他手里。这样一点微小的举动又让他想起妈妈,上个月发烧在家,妈妈看他吃饭还哧溜着鼻涕,从桌上拿起纸巾逼他赶紧把鼻涕擤干净。“哥,妈妈真的死了。”他发出震天的哭声,韭菜残渣在口水中漂流,最后落在碗里。哥哥没有哭,一张一张的给他抽纸巾擦眼泪,等他不哭了,两个人又闷头吃冷掉的韭菜盒子。
他洗澡的时候用热水冲了一下眼睛,哥哥在他出来之后拿了一个冰袋让他敷,不然明早要睁不开眼睛了。“爸爸死的那时候,你第二天上学眼睛肿的睁不开呢。”哥哥说。“我没哭。”“嗯,没哭,没哭,快点睡吧,妈妈的牌位和骨灰盒你都选好了吗?”“选好了。”他记得爸爸死的时候他没有哭,无论怎样掐自己想要哭出来都流不出一滴眼泪,哥哥每天晚上回到房间都在哭,坐在黑夜中,发出低沉的压抑的哭声。他躲在被子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偷偷看着哥哥哭。哥哥哭了好几天,每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眼睛都很肿,妈妈也是,两个人眯缝着只剩一条线的眼睛忙里忙外,上午要去看爸爸的遗体,下午回家收拾房间,烧的时候得把爸爸的衣服烧掉一些,还要准备纸钱和贡品,哥哥领着他去买烧鸡。妈妈最后将整理出来的衣服用爸爸死的时候躺着的床单包起来,哥哥买了五六包纸钱和元宝,他抱着一束花跟在后头,穿着浅蓝色的裤子。
“你记得吗?那个时候。”他在黑暗中贴着哥哥,哥哥的后背有一种温热感,透过衣服的布料传到他的后背上。哥哥幽幽的问:“记得什么?”他的声音如同突然窜进两人中间的冷风,后背被风吹着,温热的肩胛与脊柱也变成寻常日子那样冰凉了。他拉上来被子塞到两个人的中间,隔成两个完全独立的笼子,瞪着眼前墙壁浅灰色的影子,剥落的墙灰像是一匹马。他想起死去的母亲,肤色蜡黄的躺在冰棺里,闭着眼睛,冰棺的探视窗冷冷的,从指尖盘旋起冷风。“没什么,我睡了。”他说,合上了眼睛。
哥哥的声音在夜色中又忽然响起:“我记得。”“记得什么?”“我都记得。”哥哥翻过身拉起笼门,胳膊顺着被子的空隙搂住了他身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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