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臣只在娘娘面前提过一次,娘娘便能记住这人,知人善任。娘娘博闻强记,聪敏过人,用心、专注、投入,成长之迅速,臣皆自愧不如。”
晚晚怔了怔,听到他这话,她手指蜷缩了下,忽地无措起来。博闻强记、聪敏过人。他还夸她因为用心和专注而成长迅速。张群玉这人她是知道的,他的才华能力,即便是容厌和楚行月,也不得不重视,而她……怎么能得他这样高的评价。她下意识道:“张大人太缪赞。同在备选的,要么能力更强但太急于钻营,要么足以胜任却关系太复杂,由卞子明担任城门校尉,虽然背景薄弱了些,但这个关头,背景简单也不是缺点。如今朝堂没有遮天蔽日的党争,世家之间的暗流之间,卞子明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不仅要更加谨慎,还得要向上位者证明自己的忠心和能力。”她的考量,甚至还更多了一重。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再者,此人,是由张大人介绍过的,言语中隐有褒奖。是张大人善于识人,也善于教导。如今年关刚过,吏部还堆积着许多升迁变动没有落实,前两日,张大人已经同我讲过了这些……”听到她开始将话头转为对他的夸赞,张群玉无奈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要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还能说出多少夸赞,一句句诚恳至极。……他不过只是夸赞了她一句而已。少年还在闺中时,晚晚在上陵总是被忽略的那个。而在江南时,因为所有人都称她为学医的不世之才,所有的夸赞都是惊叹于她的天赋和际遇,让她总觉得,那是骆曦的光环,而不是叶晚晚。好像没有人看到过,她掌心里再怎么修护都掩不住的硬茧、她因为练习针法和制药手法而没那么笔直优美的手指关节……撇去天赋,她也有许多通宵达旦的辛苦和努力。如今也是这样。能这样上手政务,是因为她忍着心里的不适,那么认真地去听容厌说的每一句话,时时刻刻回想着他决策的政事,反复揣摩,日日夜夜在脑海中询问前世的自己确认思路和大局观,这段时间,她时常累到一闭眼就能睡过去。她得到的,都是她全心全意努力才得到的,是她应得的。干巴巴的夸赞到了最后,晚晚停下来。她低垂着眼眸,终于认真道:“我确实很努力。”张群玉笑起来。君臣之间的隔阂在这一刻变得很淡,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慢慢去肯定自己的小姑娘。那么聪明,又那么傻。真不知道,她明明是很厉害的姑娘,怎么会有这样性格。张群玉形容不出来是怎样一种滋味,只是又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两句,晚晚从一开始的不自信,也忍不住想要笑一笑。回到书案前,晚晚继续翻看着下面的密函,未处理的事务已经很少,右手边还有一摞,是她和张群玉都没办法做出决定的,等容厌醒过来,再去由他定下。下一份密函,晚晚翻开往下看了几句,原本眼中的笑意,渐渐消散开来。边关战事连连告捷,鲜有败仗,那两幅图功不可没。楚行月虽然是楚氏族人,可他并未行恶事,反而代罪之身卧薪尝胆,一朝报效朝廷,戴罪立功。就算当他是功过相抵,也不应该继续软禁他。晚晚停在这密函上好一会儿。直到张群玉也察觉到异样,坐在下首抬眼看过来。“怎么了?”晚晚张了张口,思虑再三,道:“是关于……是否要解除对楚行月的禁令。”张群玉眨眼间便明了。对于当初确确实实互相倾心过的人而言,这确实为难。晚晚用力掐了一下手指,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平稳道:“……不能解,是不是?”听到这话,张群玉面上闪过一丝讶然。他是亲眼见过,年少时的楚行月和叶晚晚的。回到眼前,他也罕见地沉默起来。但凡知晓楚行月和容厌的恩怨,都不可能放楚行月自由。当下楚行月虽然有了献图之功劳,可是如何决断功与过,主动权始终在容厌手里。得看容厌想要怎么做。无言之间,配殿门前传来宫人走动的脚步声。晚晚立刻看过去。容厌穿过回廊,慢慢走到殿舍的大门之前。仲春之初,树影摇曳,春光明灭之间,他披了一层霜色厚衣,踏着尚且寒冽的春意缓缓而来。他醒了。晚晚在看清是他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见他终于醒过来找她,晚晚将双手轻轻搁在膝上,手指微微收紧,仍然坐在书案之后看着他,没有动。遥遥相对,他背对着光线,晚晚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只能看到他一步步走过来的身影,修长俊美,从容不迫。只看这身影,他好像和初见时的他重合。晚晚恍惚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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