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敌营乱党那边发生了什么,他都得能接得住。这一日,一杯杯浓茶下去,直到夜间明月东升。张群玉实在撑不住,在参政殿撑着头颅阖上双眼,分不清是睡是醒。明月清辉之下,刀剑之声不缓,王军叛党都在争取这时间。上陵城中烽烟不止,城外的军营之中反倒比城内安静。晚晚察觉有人在触碰她,粗糙的手托起她的后脑,丝绸一样的质感的缎带缠住她的脖颈,还没有收紧,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她身侧的人迅速被拖走。周身是软绵绵的暖意。门外的动静隔着门板传来,人声微微失真。“阿月,让你的人退下。”“退下!”“阿月!哀家想要杀个人也不行?”静谧之中,楚太后的嗓音凄厉起来。“既有哀家在内的配合,你还没有攻下皇宫吗?哀家还没亲眼看到那杂种被碎尸万段,既然你擒来的是那畜生遣散后宫只留下的皇后,哀家先杀了她你要拦?”对面居然还是没有回应。楚太后厉声怒道:“进去,都给哀家滚下去!哀家亲自要了她的命!”“她是那小畜生的皇后!她叶家也无足为虑,你到底在拦什么?这些年,哀家在冷宫里亲眼见着……”门外,楚行月终于搭理了一句话。“她是骆曦。”楚行月平静地打断,“骆曦、叶晚晚。姑母,您还记得吗?”时隔数年,当初说一不二的楚太后如今只能仰仗楚行月,她沉着面色回忆了下这个名字。楚行月缓缓地说出答案。“四年前,我写给您的最后一封信里提到过的,她是我想娶的人。里面的,就是她。”“江南的小医圣骆曦、上陵的贵女叶晚晚。”楚太后记忆里满是这些年被逼着看楚氏一族的惨死,一个个被容厌杀死又溺在酒池之中,她当初一度求死,想要来个痛快,可容厌偏偏不放过她。到后来,有时是装傻,更多时候是真疯。她满头白发,形容枯槁凄厉,她透过那些怨恨,从遥远的记忆之中眯着眼睛回想。“可她做了那贱种的发妻。”她抬眼斜睨着眼前一片平静之色的侄儿,“过去,你认识她几年,就在信里提到过她几年。你尽心尽力那么久,让她顺利承了骆老先生的衣钵真传还天真地孤僻,原本她一辈子都离不开你,可她成了那贱种的妻子。”“她已经做了容厌的人。想想她明明是你的,却投入了那贱种疯子的怀里。骆曦容貌确实足够美,从第一次侍寝到如今,她有一半时间是和那贱种同床共枕,还能有什么没做过?你都一清二楚,你却告诉我,你还是毫无芥蒂,还是只想要她?”楚太后笑意微冷。“阿月,姑母居然也看不懂你了,姑母记得,你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若早晚都要她死,哀家如今动手对她也算仁慈。”楚行月眸中神色让人读不懂。他并不直接回答,声音中含了笑。“可是,姑母这些年不好过,侄儿亦然。这些年里,不想着她,我会疯的。”楚太后自知自己今日无法动手泄愤,脸色阴沉至极。无法再如以往对楚行月下令,她只能硬生生为自己挤出一个解释来。“也是,想要让那贱种死得彻底、死得再可怜一些,他心爱的皇后最好能高高兴兴背叛他、忘记他,踩着他的骨头再一直活着在你身边,也算是解恨。”楚太后沉着面色折身欲走。本没打算从楚行月这里再听到什么答复,却意外地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嗯”。她讶然转身。楚行月已经站在门边,侧过脸颊,朝着她温声道:“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姑母,我四年前的那封信,您既然还记得,您点头吗?”这是浸入骨子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早已没了双亲,长辈也只剩下了楚太后一人。楚太后目光几番变换,瞧着紧闭的门扉,像是想要隔着门窗去看一看那个在她耳边被许多人以各种方式提起过的女郎,什么阿月费尽心思的小师妹、容厌千娇百宠的皇后。最终嗤笑了下,点头。“她是谁的都行,总归那贱种都得死,皇位也得姓楚。”楚行月目送着楚太后走远,而后轻轻推开门。晚晚躺在床榻上,唇瓣轻轻抿着,没有睁眼。她都听到了。每一个字全都听到了。
她身侧,床榻有一块微微下陷,旁边水盆中传来一阵水声。他坐到了她身侧,锦被之下,晚晚藏在袖中的手收紧,指腹传来衣袖的触感是陌生的纹路。她的衣服,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换过了。她缓缓握紧双手。紧接着,她脸颊被贴上残着余热的棉巾,一点点擦拭她额上出的汗。他的动作是极不相符的轻柔和缓。指尖拂过她颊上散落的碎发,棉巾将她的鬓角下颌也擦得干干净净,而后按在她唇瓣上,一下下揉按着擦拭。最后他的手指轻轻抚在她耳际,指尖在她耳垂划了两下,轻轻捻了捻。指腹沿着她的面骨继续下滑,一直到她的下颌,轻轻捏住。晚晚闭着眼眸,楚行月瞧着她垂落的长睫,轻轻笑了笑,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两下。“回来那么久,我居然还不曾有机会这样好好看过你。我们曦曦长大了,更漂亮了,也变心了。不过没关系……”“还要继续装睡吗?” 月与兰(中)晚晚心跳猛地一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否认的是, 她和楚行月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确实太过了解。曾经,多少个清晨, 她卧在庭中避开树荫的藤椅上, 闭着眼睛安闲地晒着太阳, 沉浸在晨光落在脸颊上无比温柔的暖意之中。而他就伴在她的身侧, 温柔宁和,衣袂迎风,院中药香与花果香气沁人, 清风和光萦绕裹缠。终究是,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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