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依旧涩涩地难受,她这样清晰地明白,她如今的选择是彻底割舍掉了自己的一部分。可向来人都有得失,她已经很幸运了,世上没有人可以两全。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这样吧。这样也不错。容厌喜欢她到病态的程度,尽管如此,却还是很尊重她、待她很好。她和容厌,谁都没有尝过多少甜蜜的滋味,可是将来,她和他总能将所有喜乐一一尝遍。她不喜欢委屈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不会懊悔,她会好好珍惜,让她的选择成为客观意义上最好的选择。不会回头。不能后悔。分岔路口,她终究是舍弃了过去的自己,奔向了另一条陌生的、从未想象过的路。她会好好走。终于整理好心情,晚晚如释重负一般,破泣而笑,擦干眼泪,起身去妆台前,遮了遮自己眼眶周围的红色,而后出门。她轻声对门外的曹如意道:“陛下醒了。”曹如意又惊又喜。晚晚笑道:“先通报出去,但不接见任何人。他太累了,与我说完话便要再歇息一会儿,再过几日,等他身子好起来,再见人不迟。”曹如意喜笑颜开,抹着眼角连连点头,行了礼便激动地去将这大喜之事宣告出去。晚晚来到御书房前面的临时议政之处,张群玉方才也刚听说了容厌醒来一事,他这个时候才终于能松弛些许,轻松地笑了出来。像是浑身的重量此刻霎时被挪走,无需再克制任何念头再在他耳边的蛊惑,他终于得了自由喘息的力气。看到晚晚过来,他温和地望着她道:“陛下醒了?”晚晚开心地点头应,“他醒了。”张群玉由衷而笑,他高兴了一会儿,低下眼眸,看着自己眼前这些写不完的文书,抬手往前一推。“陛下强行无赖让我为难那么多日,这些东西,如今可算是能推开了。”有些事,能做到不代表喜欢。他勉强能与朝中众臣勉强维系王朝的运转,可这个位置,他代容厌的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在这里,他也将上陵看得更加透彻,看透了,便更加想要回到他原来的地方。曾经设计的宰执之路,在朝廷不稳时,他自然要凭能力为帝王分忧,可如今内忧暂缓外患渐平,他总能去做些他喜欢的事。晚晚摇头,“他还要再修养几日,这几日,还是要辛苦张大人。”张群玉看着她,眼眸柔和,道:“得了娘娘这句话便好,既然陛下不能亲政,我便再为陛下留在上陵鞠躬尽瘁几日。”晚晚注意到他话中的暂留上陵几日,心中一扯,怔了下,略有讶异。张群玉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后,让自己笑出来,道:“待陛下归位,朝廷无恙,臣便请辞,继续回到臣更愿意穷尽心力的事上。”张群玉曾经在边关教化民众、改善民生,一度被荒寒之地的百姓盛赞,他待人总是有无穷的耐心和悲悯,那里才是他愿意投身的事业。晚晚没有多说什么。人各有志。有幸的是,容厌得张群玉这般良臣,不论如何,臣子忠肝义胆,愿提携玉龙为君死。张群玉得容厌这般贤主,宦海浮沉,能得信任,也是得庙堂之上最坚实的后盾和仰仗,他才能尽情地发挥自己的热量,实现宏图与抱负。所以,张群玉不属于这里,而容厌却是属于这里的。他离不开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也需要他。晚晚这些时日对世事看得越来越透彻,也终于能在他的角度上明白,自古人事难全。亲自告知了重臣,晚晚折回椒房宫。她没有乘坐轿辇,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在宫墙间,慢慢地去看周遭的红墙与檐牙,屋檐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呈现一种流光溢彩的深碧色。皇宫本就是天下匠人最巅峰的技艺所在,无处不精美。她也终于愿意好好去欣赏。去试着让自己习惯、喜欢这里。皇帝苏醒,皇宫仿佛又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晚晚这一两日也变得格外事忙。容厌再次醒来时,他睁开眼睛,周围寂静无人。这一次,他身边没有晚晚。他睁开眼睛,情绪一时未加控制,心头不可抑制地升起淡淡的恐慌。看到她不在,他便慌忙想去找她,想见她。容厌熟练地将心底的难受压抑住,他也知道,她也有自己的安排,不可能一整日无所事事守在他身边。
心中怅然若失,眼眸空茫睁着看着眼前的殿舍。他视野之中,华丽的丝账帷幔飘动,风的形状似乎与他印象之中的灵动不甚相同。容厌忽地怔了下,缓缓地眨动了一下眼睛。上次醒来太过疲乏,以至于他无法为眼中画面分出太多心思。……此刻他隐约察觉,他看到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同。他眼中所能看到的,似乎都被削去了一层真实感,像是被剥去了一层难以形容的感官,他甚至无法准确分辨出飘动的丝账之间有几分的距离。左眼好像极为冰冷,又好像极为滚烫,难受又觉空荡。容厌手指动了动,好一会儿,他试着抬起一只手,只捂住右眼。他眼前所有失真的画面消失。睁开的左眼,眼前一片黑暗。他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左眼。容厌手指僵住,后知后觉,原来是,他的左眼看不到了。他愣了愣,想起他初醒时,晚晚总是流着泪抚摸他的左眼……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次变故,生死之间,他活了下来,却彻底失去了一只眼睛,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他睁着眼睛,望着眼前与以往不同的世界,左眼似乎有些灼痛。容厌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摒去自己对左眼的关注。他明白,这样鬼门关走一遭、视生死如玩物,总不能继续让他好端端地毫发无伤,什么苦痛也不会留下。他还活着,付出的代价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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