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温热而湿润的水迹,滴入她颈后的肌肤,灼热滚烫,濡湿了一小片的衣襟。晚晚抬起手,同样用力地抱紧身前,她爱的人。最难的离别已经过去。或许这样不同的两个人,有着不同的位置、不同的理念、不同的责任、不同的道路,却偏偏兜兜转转,千山万水,只认定彼此,或许这样的两个人,相守亦注定是聚少离多。可最难的岁月,最无望的等待都已经过去。“我可以写信给你吗?”“你必须给我写信。”“你行走在外,日后名扬四海,或许更忙。我写很多怎么办?你烦不烦我?”“不会,我只恨不得你一日能十封。”“那我欠你三十万封信了。”“三十万?怎么那么多?”“晚晚……长命百岁。”……索性都还年轻,岁月悠悠,他和她还有大把的时间。三个月之后,秋意初显。上陵城下又是送别。这一次不似上次仿佛生离死别,容厌皱着眉,一百个不放心,又加派了几十武艺高强的暗卫,一直耳提面命到城门口。这一次,看着车队远走扬起的烟尘,容厌轻轻地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写好的信,递交给身旁的使者。分别啊,这次确实不一样了。而他也不会一辈子被困在皇宫之中。暂时的聚少离多又怎样?她愿意,他早晚能和她日夜厮守。他轻声地说道:“我会在上陵,在上陵一直等你。”“等你回来看我。”“或者,等你带走我。”正午暂歇,晚晚下了马车,收到了三十万封信中的第一封。离别的难过,在掀开车帘就看到这一封信的瞬间,所有愁绪一扫而空,展颜而笑。晚晚收下信,闭上眼,轻轻按在心口。怎么办呢?她也要给他回三十万封信了。他会让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为了她,曾死过一场。如今他还为她好好活着,那么鲜活温暖。他在上陵。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在上陵等着她拨冗垂怜。不管她走到哪里,她都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要用三十万封信,从此刻起,从生到死,始终念着她。所以,她不能太累,不能太苦。毕竟,她有人记挂,有人心疼,有人在用着生命深爱。她声音不大,一字一字,带着笑,还有一点自矜自傲的小得意,尾音飞扬,像是偷到了腥的小狐狸。“师父,师娘,你们看到了吗?”这年冬日,晚晚停在了姑苏。冬日收尾之时,一场春雪为整个天地披上了银装。晚晚看着檐外飘忽的大雪,园外跑闹的孩童嬉闹着,喊着“瑞雪兆丰年咯,又是一年好时节!”是呀,又是一年好时节。伴着间或一两声热闹的鞭炮声,晚晚忽地便起了兴致,想提笔往上陵写信。她不善骈丽的文辞,也不耐委婉的试探暗示。
于是,她趁着兴致写——成亲好不好?五个字,一封信,往上陵。晚晚托腮看雪,眯着眼睛惬意地捧着容厌寄来的暖炉。容厌啊,她好喜欢。越来越喜欢。快马加鞭,几日后的上陵。满城深雪,皇城素裹,容厌身披厚重鹤氅,拿到这封信,看一眼就笑了。不知是气还是喜。说她不客气,她还记得问他“好不好”。说她客气,一封信,就五个字。五个字,就要他答应再成一次亲。这亲是她要成的,要他离开上陵去她的江南,怎么着也得给他一个信物,再不济,也得多几句哄哄他。然而,她就只写了五个字。他就是可以这么随便这么敷衍的吗?容厌回到殿中,手肘撑在书案上,单手扶额,忍不住又笑了笑。待笑够了,他回。“好。”一个字。故意只一个字。信刚一寄出,容厌铺纸又写。在哪里成亲,观礼都有谁,府邸衣冠可有备好……想了想,容厌提笔又写,算了,都他来准备,她只要不反悔就行。末尾。容厌顿了顿,用和她一样直白的话,一笔一笔慢慢写——见字如晤,然若得闲暇,想我一下好不好?雪霁之后便是春,又是一年好春光。这一次,晚晚从医案之间抬起头,她同时收到了两封信,拆开厚的那封一字字慢悠悠看完,回味了下他字里行间的情绪,眼里挂了遮不住的笑。再拆开第二封,却见只有龙飞凤舞的一个字。好。晚晚直接笑出了声。——成婚好不好。——好。“山河为证,神鬼为凭。念两世未休,阴阳不隔。今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猗兮容兮,穆矣其言。神启其启,果获令攸。我之爱矣,荷无之休。吾请愿鲲鹏鼓翼,卿卿万里扶摇;永结鸾俦,爱妻喜乐千秋。白首为盟,死生不渝。此证。”——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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