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走在小巷里,感觉自己像一只尚未破茧的蝶,脚步沉重、身体无力。
远处挂着翠绿的太阳,散发出强烈而炙热的光芒,暗紫色的天空被高大怪异的绿植贯穿,枝条像血管一样往天的深处蔓延。阳光照在灰黑的墙壁上,显现出阴森不详的寒冷气息。
他继续行走,天阴了。
锈色的云团压得极低,令人喘不上气,它们好像无穷的血肉被胡乱揉捏在一起,涌动着挤压着,抬头就能望见庞大黏腻的巨物。
然后他听见了笛声,那不应该被称为笛——尖锐又刺耳的乐曲在空中疯癫地翻滚,它单调、诡异、凌乱,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轰雷,狂乱地震荡大地。
此时,四面八方冒出数不尽的黑色触手,它们谄媚般缠绕上来,粘住他的腿他的手他的脖颈。脚下的地好像变成了肉云,天旋地转,如同倒吊般意识恍惚。天空出现一张巨大的完美圆形的嘴,里面长满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排列杂乱,嘴从云层中钻出来,展露那蠕虫般一圈一圈的暗红身体。
然后,巨虫咬掉了他的一半身体。
接着他便醒来了。
柳仞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褥单被汗水浸湿,像一块粘连着的腐烂的皮。
“醒了?”沈潋握住他枕边的小臂,长而下垂的黑色睫毛像两柄笔直的刷子,叫刚从噩梦中醒来的人看不清神色。
柳仞说他做了个梦。
“什么?”
“算了。”他望向沈潋,又看向墙角,“忘记了。”
尚入春天,料峭寒气自四下升起,蔓延上墙壁后如水般凝结,再缓慢流下,爬虫一样窸窸窣窣的涌过来,蚕食着体温。
柳仞听见沈潋起去烧水洗澡,疲惫地合上眼。半晌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他闻到新鲜的水汽,还有皂角的味道。身边的床铺向下塌陷,面颊立刻被覆盖上了两瓣冰凉的嘴唇,很轻,但是有意在伤疤上擦蹭着。
柳仞睁开眼,望进一对紫色的瞳孔,帘幔没有拉,清晨的阳光明亮得惨淡,但里面连一丝光都没有。他找到了自己的倒影,里面只有他的倒影。
沈潋离开了那块旧疤,转而要与他接吻。
他感觉到沈潋张开嘴包住他的嘴唇,舔弄了一会儿唇上的伤口,然后一根长而灵活的舌头带着血味滑进口腔,从后槽牙舔到上颚。
一吻结束,沈潋撑着手臂抬起上身,柳仞好像看见了一根漆黑的,尾端尖锐的,滴着血红粘液的长舌。
但一眨眼便消失了。
沈潋又弯腰,贴着他的额头,纤长的眼睫几乎要戳穿他的眼球。那根蛇一样的东西再次挤了进来,这次卷住了他的舌头,用力吮吸,甚至想要连根拔掉。
“可以了吗?”柳仞感到窒息,他现在依然没恢复多少,没有大清早陪人胡来的劲。沈潋了然地离开了他的嘴,然后刮了刮自己下唇的痣,接着一言不发的把他塞进被褥里,离开了房间。
柳仞按着位置从下唇撕掉了一片死皮,边闷闷地想。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会担心人,沈潋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平日里他总爱说些俏皮话——但是今天的他异常沉默。他的行动很迟缓,从房间走到庭院,如一尾蛇般无声。柳仞瞥过去,他就转过身,歪歪扭扭的站立着,弯腰驼背。
沈潋突然说:“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什么意思?”柳仞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刚才的噩梦令他少见的不耐烦,“大清早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但其实沈潋这些日子一直在念叨这些话。
柳仞想,难不成他受刺激了,毕竟行在江湖,死亡或许就在一瞬间,谁也意料不到。几天前在回扬州途中遇上山匪埋伏,对面人多,纵然二人武功高强,最后也是死里逃生。
沈潋盯着柳仞,时间很长,几乎没有眨过眼,然后他脱下手套翻起袖子,露出尚在恢复的大片擦伤,说要去打理园圃。
柳仞比起这话更诧异他的殷勤,却在他露出的小臂上看见隐约透着的黑色纹路,血管一样浮现于皮肤。
沈潋提桶,毫无惜爱地把水泼在花苗上,他转过头看着柳仞。和他对上视线的柳仞感到一阵不适——那双眼睛透出诡异的纹理,瞳孔逐渐放大,甚至如爬行动物般从竖立形扩散到空洞的圆,黑色逐渐吞噬了眼白,要将柳仞整个人吸进去。
窗外春色泼洒,淡黄色的光被沈潋的鼻子搁在右半边脸,沿着那鼻梁将一张脸割裂成两半,浸泡在阴影中的左边显露出一种诡异的阴森,他脸上没什么血色,活像一座诡异的石雕。
柳仞警觉地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接着一段回忆强行插了进来:之前沈潋重伤濒危,意识不太清明,身体无力地挂在自己的背上,却还努力握住那把新锻的刀。
他说我们成功了,确实一滴血都没沾上,这东西果真厉害。
头痛打断了柳仞的回想,他想不明白。这几天的异常感太强,老是出现一些幻觉,不过在山里滚了几下磕到头,影响这么大吗。
“你还是休息吧,我再去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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