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有秘密瞒着自己。
李承泽沉浸朝堂多年,善于揣摩人心,范闲眼中那突如其来的慌乱和不安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想要个承诺,李承泽自然不吝啬这一句话。
只要他能安心,给他多少承诺都无妨。
悬空庙孤悬山中,只有一条沿着悬崖峭壁搭建的上山道路。
范闲被庆帝安排从山脚走到山顶,这种戏码前世已经演过一次,庆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熟悉环境,以应对庆帝安排好的刺杀。
他在山脚下和李承泽分别,叮嘱李承泽万事小心之后,才跟着宫典去搬花。
三千登阶梯,三万苦劳工。
再次看见带着沉重脚镣麻木做工的劳力时,范闲心中还是忍不住愤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庆帝极具野心和雄心,他心中装有统一天下的壮志。
可他又极度狠心,操纵自己的儿子争权夺位,对眼前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造就了百姓的苦难,造成了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范闲在心中默背着监察院石碑上所刻内容,心中一股火熊熊燃起,烧的他想大喊、想痛哭、想不顾一切奔跑。
算了吧,我跑不了,我还得搬花呢。
强忍泪意,范闲咬紧牙关,面无表情跟在宫典身后。
可是,可是,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难不成重来一世,我依然只能对他们的苦难冷眼旁观吗?
范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压不住情绪的时刻了,他强迫自己调整心情,将浮于表面的情绪尽数掩藏。
果然还是这具身体太年轻,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
范闲心下感慨,倒是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小不点怕高啊?”
这边,太子见三皇子畏畏缩缩靠着岩壁往前挪动,忍不住出声逗弄。
“你看我。”
太子张开双臂,冲着山崖俯身。
“站的高才能看的远,来来。”
“我不敢。”
太子招手,示意三皇子过来,三皇子死命摇头,不敢过来。
李承泽看三皇子都吓得贴着岩壁瑟瑟发抖了,只好站出来给他解围:“人各不同,不是所有人都想像太子殿下一样,总想着往高站。”
“二哥也怕高?”
李承泽凑近些,一手遮在脸颊旁,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些蛊惑意味。
“高不高的不重要,有摔下去的才好看。”
“只要我站的够稳,就没有人能让我摔下去。”
李承泽心中冷笑,一手在太子腰间狠狠一推。
“啊啊啊……”
太子挥舞手臂,慌乱间手按在围栏上,“咔嚓”,围栏断了。
木制围栏不结实,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禁不得外力挤压。
早在太子慌乱挥动手臂那一刻,李承泽的手就已经牢牢抓在他手臂上了,当下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他从围栏边拉回来。
“哈哈哈哈哈……”
李承泽捂嘴怪笑,眼中一滴泪晶莹剔透,不细看根本不会发觉他的眼中有一粒将落未落的珍珠。
天家兄弟,打小就互相算计、尔虞我诈,可是到了能推他下去一了百了的时候,他又心软了。
他笑自己刚刚那癫狂的想法,又心疼自己到头来优柔寡断。
做不了好人,又不能彻头彻尾做个坏人,恰是夹在中间的时候最难受。
“感谢二哥救命之恩呐!”
太子呆愣片刻,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对李承泽弯腰一礼。
“好说!”
李承泽拍拍他的手,回他一个假笑。
范闲跟着宫典将花搬到庙里摆好,就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安静等着庆帝和皇子们到来。
“走水了!走水了!”
外面一片混乱,范闲仍是不为所动。
“小范大人,走水了,还请您前去护驾。”
宫典躬身行礼,态度诚恳。
逃不过这一遭,范闲也只能翻身而出,随意在外面闲逛一圈,像前世一样悬挂在一角屋檐上。
“陛下,有人放火?”
屋檐正对一扇窗,庆帝和诸位皇子都凑在窗前,看挂在屋檐上的范闲。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
李承泽一直都知道范闲少年意气、朝气蓬勃,整个京都的少年郎加起来都比不得他英姿飒爽。
他看向范闲的眼神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惊艳和爱恋。
恋人的眼神变化,很好地取悦了小范大人。
连带着对庆帝和其他皇子,都多给了一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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