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载你一程?”
陆喻初缓缓摇下车窗,问道。
张午心中权衡着,他能坐到别人的车的概率是多少?能不被报警抓走的概率又是多少?犹豫了一会儿,他迟疑地点头。
陆喻初问了他所住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午好像听见了笑声,司机背对着他们,陆喻初除了一开始那一眼就没再看过他。张午只得说服自己是压力太大幻听了,可他攥紧被单,脑海里已经开始闪过这个男人讽笑的样子。
反正陆喻初是惯会打压他的。
一路上寂静无声,陆喻初和张午各坐一边,是在这辆车上所能相距的最大距离。陆喻初闲散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往黑漆漆的外面看些什么,张午全身都绷得很紧。不再流动的空气中张午感觉有什么堵在了嗓子里,有一种说不上的酸涩。
“多久没见了?”
陆喻初突兀地开口,侧头含着笑望向他。
他也没有变很多。张午想到。
“很多年了,不记得。”
十年了——怎么会不记得。
张午兀自摩挲着手指缓解与旧人共处一个密闭空间的尴尬,然而粗糙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去打量陆喻初的手。记得很多年前他就夸过陆喻初的手好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仿佛一节一节的玉石无暇剔透,就连指甲圆润的弧度和淡粉的颜色都恰到好处。即使在车内没有开灯的情况下他偷偷窥一眼那双手就觉得它不会被操劳过——绝对没有被钢筋划破过,也绝对没有摸过大量不属于自己的外卖袋子,更是不会被作为建筑原料的石灰染成死灰色。
陆喻初的模样也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只是看着锋芒毕露很多了:“感觉你变很多。”
人各有命,可能就是安慰张午这一类人的说辞吧,反正当初陆喻初离开他的时候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现如今以最落魄、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飞黄腾达的陆喻初面前他依旧这么对自己说。
“嗯。”
“别这样,你没什么和我聊的吗?”
“……你变得不多。”
“是吗?”
至少外貌如此,一辆车子与他们的车子擦肩而过,车灯在车里扫了一周,张午发现陆喻初的姿色比起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性格……陆喻初笑吟吟地迎上张午本在暗地里偷偷打量的眼神——稳重、从容好多,或者说学会伪装了?以前这样看他是会被说:“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的程度。
开房的时候张午刻意挑了个远的,就是怕离家里太近让陆露追踪到张筱筱的行踪进行报复,其实还有一小部分是怕反复经历一种最令人胆战的情形:他一经过某个建筑就想起自己曾和一个比自己小一轮还多的男孩在床上做爱的经历。
现如今他因此遇到了旧情人,并且要忍受长途漫漫的煎熬,眼看对方有一谈到底的趋势,张午裹紧被单,硬着头皮随便说了一句:“你变漂亮了。”
尽管那个词形容男人不大合适,可对于陆喻初的脸就是很合适。他看出张午无话可聊的窘迫,也看得出语毕后因为说错话的懊悔,他勾勾唇大度地没有发露不满的情绪,很是客气地说谢谢。
男人有些困窘地缩着脑袋不吭声了,地位对换陆喻初开始从上至下地打量这个在他心里分明低贱却朝思暮想的人——只是他的眼神过于嚣张。陆喻初眯起眼,他敢肯定男人发觉了——因为他才把视线移到胸部那点微不足道的位置男人就遮住了。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状况,可估计也没必要想清。除了生意之外的都不必要弄得多分明,十三年前是,十年前是,现在亦是。面对这个纠缠自己的灵魂多年的壮硕男人,可以告白,可以恋爱,也可以在必要时一脚蹬开,那既然看到他胸上新鲜的齿痕时突然产生莫名的情绪为什么不能遵从本性再好好磋磨一下?反正第一眼对视的时候就已经难以压抑。
——车内的隔板降下,张午惊愕地转过头,准备好狩猎的某人猛然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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