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绞着手拒绝道:“可美人在怀、美酒当前,如何能不叫人如坠幻梦,既在梦中,又如何不耽误凡间俗事,不行不行,着实是强人所难。”
二品官衔、一方权势,他只瞧见一酒一色,不肯辛劳半分。
皇帝面沉如水,再问:“你又嫌盐铁无趣,又怕漕运辛苦,我倒不若将你封去个富庶地方,免得你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韩爵一掀下摆就地跪下,大惊道:“陛下三思!”
“又如何了?”皇帝怒声质问。
“臣在京城得陛下宠溺,一年到头便可富足安乐,去了封地,管这管那还未必有进宫问个安拿得多,就是金银不愁,外头哪有京城好玩,不划算不划算,臣绝不走!”韩爵理直气壮。
京城之外,天高海阔,他却如被驯化的雀儿,忙不迭往笼中躲。
大小权柄一概不要,自由当前视若无睹。
哗啦一声,皇帝一把扫落了书案上的笔筒,大骂着叫他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赶紧滚回王府关禁闭。
韩爵忙不迭退出去,在家呆了半个月,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小世子做这生意惹怒了皇帝。
半个月后,皇帝似乎是想通了,软了心肠,非但解了他的禁足令,还大张旗鼓叫礼官去他的蓬莱阁中请了一尊玉观音。
众人这才想起这蓬莱阁还有白日的生意,古董阁听起来总算比花街酒楼好听,一些嗅觉灵敏的官员此刻也嗅到了皇帝给世子的生意造势的意思,在哪里买古董不是买,在哪里喝茶不是喝,倒不如来给小世子捧捧场。
蓬莱阁从此不管白日黑夜,都门庭若市起来。
“韩爵,韩爵!”
有人唤他,韩爵睁开醉眼,一张大脸贴在他面前,他定睛一看,是袁炳。
“怎么?”他大着舌头问。
“他们要去醉梦楼续摊,你还是不去吗?”袁炳问他,又嘀咕道,“你最近怎么老喝这么多。”
韩爵转过头看向栏杆外,天已全黑了,那坐花楼依旧灯火通明坐落在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地方。是了,这里是从前的珍馐坊,那时他向这群人打探“云锦”的时候,也是从这里,远远遥望着不属于他的笼中的月亮。
“醉梦楼、醉梦楼……”韩爵喃喃念了两句,“不去醉梦楼,你们都不准去醉梦楼。”
“干嘛?跟那里有过节?还是有相好的?”袁炳摸不着头脑。
“有、有过节……”醉鬼嘟嘟囔囔,“是冤家、仇人……”
烂醉的小世子一面说,眼角的泪就一面滚下来。
“是个混账仇人……”
“仇人……冤家……”
许府的客房,许存絮支着头坐在桌前,眉头微簇,看向对面正在练字的林瑾。
“我们一辈子就只能是这样的关系了吗?”许存絮怅然地问他。
林瑾在这里两个月,冷若冰霜,再见不着笑模样。
灯下他眉目冷淡,神态自若地搁下笔,不回答。
许存絮似乎也习惯了,只笑笑,道:“不早了,睡吧。”
他于是转身欲走,却被林瑾又叫住。
“我明日想吃从前学堂边上那个嬢嬢的铺子里卖的桃花酥。”
许村絮那一瞬间几乎是喜上眉梢,忙不迭应了三声好。
林瑾颔首,他立刻心领神会,出去的同时还把门为他带上。
灯火昏黄的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林瑾一人,他躺回床上,从褥子下摸出一颗浑圆的碧玉珠,水头很好,绿得发黑。
他将珠子对着烛光看了片刻,眉头渐渐蹙起。
他不会认错,这是从前韩爵的那串珠子上的某一颗。
为什么会在许存絮的小厮身上出现?
,试图为林瑾辩驳“不知者不罪”、“大才华者难有”。
很久之后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林瑾最后能活下来是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的结果,连带着他也受了庇护,否则以他的所作所为,一并被抓去杀了头也说不准。
但他那时没有这样的政治嗅觉,他只是莽着一颗心,想着大不了同林瑾死在一处,也算佳话一段、如歌如泣。
后来林瑾身陷风尘,他也确实满心痛惜,少年真心大抵如是,无所谓处境,仅仅只是抱着彼此,就觉得哪怕困苦一世也甘之如饴。
只可惜少年是会长大的,失去了一切庇护的少年,生长得尤其迅速而野蛮。
他为了林瑾给那些官老爷们磕头的时候还结巴,他用麻布衣裳裹着林瑾从地窖里出来时也结巴,他救下试图跳下高台的林瑾、求林谨活下去的时候仍旧结巴,到最后去巴结讨好魏存义的时候,他已经不再结巴了。
不过一年而已。
等闲变却故人心。
那时候他想着,等他飞黄腾达,至少可以成为林瑾的庇佑,可那一步踏出去,他二人只能越走越偏、越走越远。
他做梦也想不到,林瑾会来给他送伞。
从前也是这样,他们情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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