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傍晚,长公主府——
“世子殿下,长公主府到了。”
千福搬了轿凳放在轿前,朝里喊道。
一只缠着碧玉珠串的手掀开了轿子帘,轿子里下来个绛红衣裳上绣着翠绿竹子的公子,韩爵生的极好,一双桃花眼尤其精致漂亮,只可惜狗都嫌的品味生生盖过了俊俏的皮相,让人瞧着便觉眼睛疼。
引路的小厮憋着笑把韩小世子往府里引,韩爵也混不在乎,盘着珠串阔步往里走。
长公主府里布景陈设都不是如今京城里时兴的风格。这些年京中造景愈发繁复奢华,大多精致有余气势不足,可公主府的景致却布设地很是大气,夕阳下显得古朴浑厚,处处品味不凡。
“韩兄,韩兄这几日怎都不见你呢?”来人手里拿着杆烟枪,操一把公鸭嗓,顶着俩大黑眼圈,眯缝眼酒糟鼻,身上的香薰地很浓,韩爵还是被他身上那股子呛人的烟臭味熏地一愣。
“哎呀,怎的还窝着气呢,连酒也不同咱们吃了。”那人见韩爵不答,以为他还记着旧仇,“得得得,下次叫了妓的局都不叫你了,何必为了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伤了咱们的情谊。”
韩爵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捻着珠串的手一顿,只觉得那股烟臭有些熟悉,脸上却还是那万事不经心的笑。
“怎么会,不过是这些日子听人说茅山有个老道出了山,我寻思着差人去请,这才没赴陈兄的局,听人说,陈兄最近领了户部的差?。”
“哈哈哈哈哈,那是,温大人给我安排的差事,岂有……”
“爵哥!”
少年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陈少爷开屏,穆和今天穿了一身天水碧的锦缎袍子,上绣麒麟踏云银纹,嫩生生瞧着更添几分稚气,身量却已经拔高,是个介于少年与成人的样子。他显然对韩爵撞上陈少爷这件事始料未及,此刻有些心虚,看也不敢看韩爵。
“嗯……陈兄,后院里今天备了金不换,这酒可难得了,你去先同他们喝着听听戏吧”他又对韩爵说,“爵哥,咱们去给姨母请安吧。”
“嗯。”韩爵跟着穆和转身走了,陈少爷没得嘚瑟,也只好自去席上找乐子。
二人穿过两道月亮门,绕过三道回廊,韩爵敛了笑不语,侧脸线条硬朗冷峻,桃花眼不笑时,整个人都多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穆和一双大圆眼睛贼兮兮瞟了他不下十回,韩爵终于是开了口。
“长了一岁翅膀倒是愈发硬了,我同你说的话,你是一概不听啊。”
“哎呀,爵哥,你怎么老是看不惯陈兄”,小少爷委屈地瘪嘴,“他虽玩的过了些,对我却是极好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是给我留一份,今日我生辰,怎好不请他?”
他犹怕韩爵训他,忙又补充道:“你放心,那些太出格的东西我向来是不与他玩的。”
“呵”韩爵嗤笑一声,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呆子有个习惯,一开心就不拿银子当银子,专爱当大包大揽付账的冤大头,一块点心能骗他掏十两金的御贡茶叶,拿点甜头就能白得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傻子才不高兴结交。
“你下次同他们出去,付账的时候别吱声儿,过个两次你看你那陈兄还带不带你一起玩。”
“爵哥!”穆和生了气,“怎么我交了什么朋友你都能挑刺!看在今日我生辰的份上,你别再同我说这些了。”
韩爵看着眼前万事无忧的单纯少年,只觉得皇长姑姑真是给这傻蛋提了个好字,无虞,无忧无虑,一世无虞,长到如今也没见过世事险恶,还是傻的冒泡。
他张了张嘴,却到底没说什么。
罢了,若真能傻上一世,倒是福气。
“韩爵请皇长姑姑安。”
二人一路无言,一直走进公主府的最深处,被公主的贴身侍女引进房里。
长公主就端坐在堂前,说起来她要比长乐王年长六岁,可比起长乐王府那佝偻的小老头,她瞧着却不过而立之年,极富风韵。一身绛紫回纹的衣裳,鬓边的凤簪上缀一对东珠,脸上的笑意浅淡,端庄持重。
天边只剩一线天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屋里灯点的不够亮,有一瞬间她瞧着好似一尊完美精致的泥塑人偶,少了些活气。
在韩爵幼时关于她的记忆里,她还远没有这样的沉静宽仁,她总是显得不怒自威,对他和其他小辈也好,对自己身边的管家侍女也罢,永远强势有余而温情不足。
那大约是手持权柄者特有的压迫感——长公主封号稷安,取社稷可安之意,先帝重病时,曾做过监国公主,在朝在野颇具威望。
当然,那都是旧事了,当今的圣上为了独掌权柄无所不用其极,可容不得一个能左右朝政的皇室宗亲。当年的安王不行,后来的废物长乐王不行,一个极具政治嗅觉和手腕的监国公主,就更不行了。
后来长公主的母族穆氏人丁凋敝,长公主从穆家的旁支庶系里抱回了父母早亡的穆和。或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个小太阳,又或许是因为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旧事,那之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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