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歌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思路陷入僵局,他的灵感难以出现。离开巴黎前,他的前辈调香师似乎理解他真正的所思所想,但前辈却又摇了摇头,没有告诉裴歌他真正所需要的是什么,只是微笑着告诉他:“你就像年轻时的我一样,跟随市场与可靠的数据,有些时候我们更像一个数据分析师,而不是调香师。”“但香气里也有故事,香气里也会有回忆。气味融合思想之后,我即为调香师。”前辈微笑道:“你在巴黎待的太久,你熟悉这里的草木与风声,熟悉这里的阳光与雨水。思想如果被禁锢,就无法再称为艺术家。裴歌,不妨去找找看,你知道的,这并不奇怪。”“朝着你想去的方向前进,即便是乌云密布,你也会心甘情愿的。选择是双向的,旅途结束的那一天,你也许会感谢当初的自己。”记忆中的前辈很少有那么正经的时候,大多时候那老家伙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勾着肩膀要裴歌给他买酒,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就开始絮叨那离他而去的妻子。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他也略有耳闻,只是老家伙始终耿耿于怀。如今见他要离开巴黎,这老家伙就又开始摆出前辈的姿态,话里话外却残留着当年风里的香气。“……”裴歌收拢思绪,双手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向林舟,下意识开口道:“林舟,你想去旅行么?”林舟垂下手,还沉浸在有点紧张的自我世界,突然被裴歌砸过来这么一个问题,他茫然地看着裴歌,有点接不住裴歌思绪上的跳跃性。……怎么回事?不是刚刚还说要一起去工作室,怎么过了十分钟不到,裴歌又问他想不想去旅行了?“我可能不太方便,”林舟迟疑了一下,竟也真的顺着裴歌心血来潮的想法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可行性,“我家里有一只小黑猫,如果要和裴歌先生一起去旅行,我需要先把小猫寄养到宠物店。”裴歌沉默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从巴黎带回来的萨摩耶。青年面不改色依然保持着微笑:“没关系,我们可以带上他们。”“我也有一只萨摩耶,我们可以带上他们,去到其他的城市。没有任何目的,这只是一场可以称为心血来潮的旅途。”林舟绞着双手,沉默了一会,没有立刻答应青年,也没有开口拒绝。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瞥到身侧的车窗上,先前画在车窗上的月球与星星已经化作流动的雾水,难以寻找到一分钟前的踪迹。它存在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与那些挂在天上的真正参照物比起来,一分钟的存在即为它本身的意义。
但它又与天上那一轮真正的月亮并无不同,尽管本身不能发光,却因为折射了太阳光,得以拥有那样温柔的月光。林舟抬了抬头,抿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是和先生一起,至少,我想它不会是一场糟糕的旅行。” 八月夜桂花自母亲逝去之后,裴歌便再也没有踏入这栋老房子。他由母亲辛劳带大,尽管是单亲家庭,却并不觉得难过。虽然他会思念那段曾穿行在花园小径的年幼时光,但却从未好奇过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究竟是谁。只因为母亲不喜欢他提及父亲,裴歌便不曾开口问过关于父亲的任何问题。时至今日,裴歌仍然爱着母亲所留下的一切,爱屋及乌连同那栋老房子也浸透在香气弥漫的过去。想起她,便会嗅到记忆中那股清淡又好闻的茉莉香气。裴歌拧动钥匙,推开了屋门。邻居在得知他即将回到普洱,便帮他做过房屋清洁,因此尽管老房子清冷而毫无生气,却一尘不染,干净而整洁。林舟跟在青年的身后小心翼翼走到玄关,紧接着就被一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雪白毛绒绒扑倒在地上。“……呜!”林舟下意识闭上眼睛,傻乎乎的萨摩耶非常热情,脸颊也被小狗舔得湿漉漉的。虽然知道裴歌养了一只萨摩耶,他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只过于热情的狗狗吓了一跳。裴歌皱起眉,从后面抱起萨摩耶的两条前爪,低声训斥道:“dd!不可以!这样会吓到哥哥的!”被唤做“dd”的萨摩耶歪了歪头,黑亮圆润的眼睛望着裴歌的侧脸,大概并没有听懂裴歌在说什么。林舟坐在地上,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也很喜欢小狗……”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站起来摸了狗狗雪白的脑袋,“……嗯,虽然它不算小狗,不过不用担心,我不怕小狗,也不会对狗毛过敏。”裴歌无奈,从卫生间里拿了条崭新的毛巾,打湿了递给林舟。男孩微微一愣,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从裴歌的手中接过毛巾。林舟擦了擦脸,虽然是欢迎的象征,但湿漉漉的触感并不舒服。白色毛巾崭新柔软,浸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似乎是鼠尾草的味道。裴歌跨过纸箱,穿着袜子踩在木地板上。男孩环视周身,目光落在那些堆积在玄关旁木地板上的崭新纸箱。这些纸箱非常新,显然是裴歌留下不久的生活痕迹。青年随着林舟的目光望过去,骤然一愣,似乎这才想起来这些他尚未来及清理的杂物。青年轻咳一声,默默开口:“我刚回到普洱不久,只来得及把寄存在昆明的车开回来,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及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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