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你对我做的事,和从前别人对我的欺负没有区别。诸如此类的话语都在鸣海遥考虑的范围内。她仔仔细细地敲定语言,只想能在最后能震撼岛崎亮一下,让他惊讶、心痛却追悔莫及,就像爱情小说常见的情节那样。夕照浓墨重彩地改变着色调,如梦如幻,深蓝逐渐覆上昏黄。室内阴影冥冥,唯有微末的黄昏打在鸣海遥身侧,零零星星地点在发梢、鼻尖与扑闪的睫尖。亮晶晶的橘光在她身上不断闪耀、跳跃。盯着盲女孩百无聊奈的铃木将忽然惊觉暮色实在美丽。沉迷情节中的鸣海遥又想到某天里她和“小说男主角”岛崎亮的闲谈。“你喜欢雨天还是晴天?”“晴天。”当时他半躺在浴缸里,而她坐在他的怀里,温水漫上他们的锁骨、肩窝。“下雨也不错吧……”他立即变了说法,“我喜欢雨天。”“可是晒太阳也很舒服,”鸣海遥游移不定道,“好吧,下一个。”他们又聊起喜欢草莓还是樱桃之类的无聊问题,答案是不挨着的橘子。对话的主题越来越发散,忘记具体是哪个内容后岛崎亮说起他爸某天出门上班后就再也没有回家,可能是家庭生活对于他太无聊。“对了,他前几年再婚还邀请我去参加呢。”“你去了吗?”“当然。”岛崎亮笑起来,水波与蒸汽轻轻荡漾。鸣海遥则说起她知道自己的残疾和残疾导致的欺负事件是父母离婚的直接原因。她对此很愧疚:“也许我是一个沉重的包袱?”说出这句话则让鸣海遥感到更加负疚。“不是。”他用坚实的手臂牢牢扣住她,严实,强固且不可动摇。“那是什么?”“你是我的宝贝。”鸣海遥便稍稍弯起眉眼,想着自己最后不要那么坏好了。最关键的是,她本来只想对他好的。“你在笑什么?”天完全暗淡下来,铃木将随意地架起腿,身体微俯向鸣海遥。突如其来的问话令她略略醒神:“欸,我?”“现在教室里也没有第三个人了吧。”“我在想他。”鸣海遥这样说着,月牙般的笑眼里沁出幸福与甜蜜。有时想象、愿望亦或回忆着一个人,比那么一个人真切地存在着身边更加美妙。铃木将抽了抽嘴角:“可以继续啊,又不是强迫,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反正不稀奇且有毒的关系随处可见。鸣海遥摇头。
“弄不懂了。”他实在搞不明白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她闻言苦恼地皱起五官:“其实我也不懂。”“你真的很怪哎。”“我一直不太聪明,脑子乱糟糟的。”铃木将想这倒是看出来了,“那行吧……行。”他们等待良久的人终于出现,无声无息,恍若从教室门前的浓重阴影里冒出来那般。“小遥,过来,回家了。”不远处,相貌英俊的男人平静伫立。修长高大的身材使他的头顶仿佛够着黑压压、沉甸甸的天花板。嗓音情绪携带着稍许的不爽。鸣海遥听话地起身,指尖碰触着一道道课桌边缘,慢慢地走过去。她猜测岛崎亮的探监之旅不太顺利——用脚趾头想都不会成功。不合时宜的思绪随之生出:一向聪明的人突发蠢笨的行为其实很可爱。于是,脑子乱糟糟的鸣海遥好想要去摸摸抱抱地安抚不太高兴的岛崎亮。她只是想想。坐在原处的铃木将则跟随她的移动,转变着方向。鸣海遥停在岛崎亮的面前,轻声说:“亮哥哥,我要跟你分开。”铃木将顿时喜笑颜开:律交付的任务完成一半!“啊咧,你在为我扔下你生气么?”他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牵起她的手,“可小遥也感觉到了吧,小将好值得信赖的,嗯?你难道不喜欢他么?”“不是。”鸣海遥否认了他的说法。十指紧扣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他们的对话仍在继续。“那是什么?”“我要和你分开。”“我不允许呢?”“你说过,如果一件事让你感觉无趣或者失败,就不会再做下去了。”“我还没有觉得无趣呀。”“已经失败了。”寒风咻咻地灌透狭长走廊,发出哀鸣般的呼啸声。鸣海遥感觉凉意正借着风往袖口里猛钻,不由打了个冷噤,想要抽回手,却被岛崎亮默不作声地抓住。于是她停下脚步,一根一根地掰开对方的手指。拿开了又握紧,握紧了再掰开,无穷无尽。跟上来的铃木将看着他俩很是耐心地持续玩手指小游戏好一会,眼角忍不住抽抽,觉得两人有够无聊。没意思小游戏结束于其中一人放弃。岛崎亮心不在焉地把手插在裤兜。“算了。”他这样说。鸣海遥便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张开双手,脚步向前,温柔至极地拥抱了他。随后,她又努力地对岛崎亮露出一抹明亮且动人的笑容:“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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