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先稳住。从刚才到现在,除了五条悟那句“学生时代”,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会刺激他回忆当年。或许禅院直哉正在想的是另外的事,毕竟他问的是“念高专的时候”而不是“交流会的时候”。不能自乱阵脚,你想,要像无辜又普通的人那样回答。“……这种搭讪一样的台词不是应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吗?”你开了个玩笑,“为什么现在才这么说?”“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禅院直哉的下巴抵着你的肩膀,这个角度能让你瞥见他尖尖翘起的眼尾,“‘突然’觉得你的脸有点熟悉的感觉。”“‘突然’的意思是说,直哉以前从来没有好好看过我的脸吗?”“看了也没用吧……你不是化了妆吗。”你拳头硬了:精心化妆,那是你不看我脸的理由?“所以是因为见惯了妆后的样子,才觉得没有修饰过的脸有种别扭的脸熟感?”你诚恳又努力地敷衍他道。“……也许吧。”“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东京校内,和硝子在一起。”你陷入了不存在的回忆,“因为是辅助型,所以不适合战斗。而且出去乱跑的话,不仅会遇到坏人,还会遇到上川家的人。”禅院直哉轻笑了一声。“如果真的高专时期就见过的话……直哉那时候来过东京吗?”他顺着你的话开始回忆有关“东京”和“上川名喜多”的记忆,喃喃反复念叨数次,自然是一无所获。“算了。”他放弃了,“……来做吧。”……他说什么?……抹茶甜筒的味道到底还是让禅院直哉尝到了。“等……等等……”迄今为止连个认真的拥抱都没有过的未婚夫正在与你做口舌之争。不是我的未婚妻吗?不是说要挽回我,想嫁进禅院家,做我的正室吗?不是要为我诞下子嗣,以嫡长子为条件,想要独占我吗?正好,我想要名喜多了。所以跟我做。……扑通、扑通。你的心脏说它好累。话都被他说了。找不出借口,你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禅院直哉收回了撑着门的手臂,这下两只手都揽住了你的腰。你放松下力道,在一片温暖的气息里慢慢思考。道理你都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可是甘蔗和桃子,果然还是桃子。苹果派和菠萝派,当然是菠萝派更好。但是但是,吃完一根甘蔗,就能拥有一千斤桃子。吃掉这个苹果派,以后天天都有人给你做菠萝派。所以,吃还是不吃?……你咬咬牙,揽住了禅院直哉的脖子。上川名喜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初次见面时的样子早就记不清了。衣服也好发型也好,不过是女人装扮自己的配饰,没必要费心留意。倒是记得那笔直的腰肢和垂敛的脑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由尺牍精心丈量,礼节无可挑剔,是个做正室的料。虽然无趣了点,但大家闺秀大抵都如此。如果将京都贵胄之女划个圈,那么禅院直哉会说“女人要玩圈外的,正室要找圈里的”。规矩、听话、出不了大错,姑且可以列为候选。而且这一位的背后是以咒具立族的上川家:据说那个家族的仓库里,制器之典浩如烟海,罕见稀少的咒具更如百宝万货。要是和这个女人结婚的话,以后想挑点咒具就没必要再看禅院真希那张臭脸。真正开始留意是在第三次还是第五次约见。因为上一项行程临时取消,他提早十五分钟赴约,经过走廊时却从窗口看见那个女人正拼命往嘴里……塞花瓣?蓝的紫的,好像是桔梗。苦——他听见她这么喊着,边吃边吐,脸皱成一团。侍女递上水杯,却又被她推开,嘟囔着不能喝。这是什么异食癖吗?直到半小时后这个女人把手拢在嘴边想与他说悄悄话,借机靠近时他才明白过来——上川小姐张嘴就是一股幽香,气若幽兰。禅院直哉忍着没笑。因为心情大好,甚至很给面子地夸了一句“好香”。——看来是只爱扑腾的金丝雀。女人就是要这样才好。懂规矩,识大体,听话但不能太古板,多学点讨人喜欢的小手段,才能挽留住丈夫的心。之后的一切按部就班,彬彬有礼,点到即止。吃饭,见面,直到订婚——再到订婚后发生的事:他才发现这只金丝雀怕是扑腾过头了。但“界限”、“边界”,或者说“度”,是种奇怪的东西:过犹不及这个词,在这里会变得完全不适用。一个人要是离经叛道,会叫人觉得是个麻烦的家伙;可要是离经叛道过头——尤其是在禅院家——反而叫人觉得好酷啊……好自由啊。禅院家也出过一只自由的鸟。用鸟来形容的话,好像有点太过温和无害了。甚尔君的话应该是狼才对。没有咒力的甚尔君只是个不配被提起的废物,更是禅院家在人前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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