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杉平时可不是一个谦虚的人,只是看着香菱的脸,又听着她斯斯文文的说话,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连人都变得谦虚起来。香菱笑道:“手艺好,到了哪里都能施展开。”看了一眼尤杉头上的紫翡钗,道:“你这钗真是好看,也是姐姐自己打的吗。”尤杉摸了一下头上的钗道:“这个倒不是。是我旧时母亲送给我的,我见这钗玉体通透,穗纹精细,便戴了它配这身衣服。这钗难得的是这上面的紫翡,工艺上没什么难的,要想做出来,你所想学,改明你去我那里,我教你,手把手的教。”香菱听了后,眼睛泛起光来,瞬间又暗了下去:“爷要娶亲了,等太太生日一过,就要开始筹办娶亲的事了,到时候府里上下忙起来,只怕我是出不去了。其实,就算没有娶亲的事,我也是出不去的。”尤杉一听薛蟠娶亲,到了嘴边的茶停住了,她知道香菱的结局,只要薛家这个新娘进了府,香菱的噩梦就开始了。尤杉道:“敢问,订的是哪家的姑娘。”香菱笑道:“这说来也巧了,去年柳二爷不是打了我家爷嘛。”尤杉听到这里,不由得窘了一下,香菱还是一副自然模样。“我家爷被柳二爷打了这么一顿,自觉脸上无光,愧对亲友,便想跟着老伙计出远门做买卖,也能躲个一年半载。这买卖跑的长了,有时顺路去亲戚家看看,上次回来的时候,路过“桂花夏家”,他们家也和我们一样是在户部挂名行商,富贵自不用说,家里田地不用说,单是桂花就种着几十顷地。他家里没有儿子,只夏奶奶带着姑娘过活,那姑娘出落得花朵般水灵,爷一眼就相中了,回来央求奶奶去求亲,奶奶以前也见过那姑娘的,又觉门当户对,又见爷极喜欢,只好打发人去求了,前儿个说定了,最近正拟日子cao办婚事呢。”注1尤杉将茶水咽了下去,她知道薛蟠是个喜新厌旧,不学无术之人。只因他与柳湘莲交好,所以在尤杉面前自然也有几分人样。等那夏家姑娘一来,薛蟠经由她一撺掇,香菱的小命难保。只听香菱一脸天真浪漫道:“那姑娘在家也是读书写字的,一定和我们家姑娘一样知书达理,我这边也希望爷能早些娶她过来,到时候,我,姑娘,夏家小姐,也能在家起个诗社,一起作诗。”香菱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一枚茶果子吃起来,还不忘给尤杉递了一枚。台上正演着《邯郸记》,只听唱着:“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你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叫人留恨碧桃花。”注2香菱听得入味,与尤杉相视一笑。尤杉见她如此,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现在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她还可以在美梦里多过一会儿。尤杉道:“听说你会作诗。”
香菱羞道:“我那哪里叫诗,改明儿给你拿我家姑娘写的,那才叫诗呢。”尤杉道:“我看过你写的诗,写的那么好,你还说你不会。我会打首饰,你会作诗,到时候,你教我作诗,我教你打首饰。”香菱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你如今说了这话,可不许忘了,我直等着那一天。”尤杉道:“自是不会忘。”剧散之后,香菱与尤杉一同入桌吃饭,尤杉本应该跟着柳湘莲一同坐在主桌,但尤杉执意要与香菱坐在一起,宝钗想,尤三姑娘与柳湘莲还未成亲,同姑娘们坐在一桌,也合乎情理,便将尤杉与香菱安排到主桌旁边的那桌用饭。席间,香菱与尤杉一同吃喝说笑,香菱给尤杉讲她在大观园时候的事,尤杉给香菱讲一些珠宝首饰,她把头上的紫翡穗纹钗拔下来,将技法一一讲给香菱听,听得香菱连连称奇。酒过三巡,席间的人越来越少了。薛蟠有些喝大了,拉着柳湘莲的手,说什么也要柳湘莲留下,他偷偷凑到柳湘莲耳边说,等会儿酒席散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觅了几个倌人,长得清丽可人,何不趁着新婚之前,快活去。”柳湘莲道:“谢你一番美意,只是我得送你弟妹回去。”薛蟠道:“我这边的小厮这么多,谁不能送她回去,你只说我留你在府上叙旧,她还敢说什么。”柳湘莲道:“我和她一同出来,自然也得一同回去。”薛蟠道:“兄弟,我这可是为你好,等你成了亲,可就不如今日这般自在了。你若是不敢,我帮你说去。”说完,就跑到尤杉面前,道:“妹子,我兄弟与我几日未见,今儿来我府上,说什么也得留他在府上一住,不如妹子也留下吧,我让丫头们给你收拾一间上房出来。”薛蟠看了一眼香菱,道:“我见你与我这小妾交谈甚欢,不如你们接着聊,晚了就住她屋里。”说着给香菱使了个眼色。还没等香菱开口,尤杉便道:“不了,我晚上得回母亲那里,至于你柳兄弟,他爱留就留,我不管他。”柳湘莲道:“我自然是和你一同出,一同回。”尤杉眼神锋利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薛蟠,然后转身柔声对香菱道:“我过几日店铺开张,你可一定要来呀。”说着将头上的紫翡穗纹钗拔下来,交到她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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