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本就当柏启香是个物件,听别人夸自己的物件好自是十分得意,桌上的都是王公贵族,他自有一番夸耀之心,再加上他孙家本就不如坐上几位家境殷实,也是希望这次宴会能结交些权贵,便命了小厮去请柏启香和朝芸来。那王佋一直都是和家中下人苟且,不怎么和外面的野女勾连,如今有人提议要看看青楼头牌,他自己也是好奇,也不顾什么家训了。尤杉终于等到这一步,她将桌上的宾客看了一圈,接下里就给这些公子哥儿们上演一出好戏。桌上继续玩笑着,尤杉出了偏厅,到门口等候,不一时,只见远远的一辆马车驶来,马车门口挂着花灯。车越行越近,停下后,两个披着斗篷带着连帽的姑娘走下来。两人上半张脸隐在帽子里,见尤杉在门口站着,柏启香和朝芸微微抬头,用眼神和尤杉打了个招呼,然后神情镇定的走了进去。只听偏厅里传来聒噪声。众人待二女褪下斗篷,厅里惊呼鹊起,只觉那两张玉面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只见柏启香和朝芸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王佋让下人摆了坐,又与孙绍祖调侃了一番,见众人都等着听曲,便让她二人捡了拿手的来唱。朝芸拂了下弦,琵琶声如珠坠玉盘,纵是不懂琵琶的人也知是个高手,一小截过后,柏启香开口唱到:翠楼深锁春光浅,独坐幽房中。珠帘不卷夜沉沉,愁听寒螀泪湿罗衣帕。空余纤手拂弦琴,独倚泣栏干。泪眼朦胧望天涯,一曲悲歌断肠声声唤。银钱眼里重如山,人情薄如纸。客来客往无真心,甜言蜜语皆梦幻如沫。夜阑人静灯花暗,冷月照孤影。凄风冷雨敲窗棂,悲叹声声入梦难成眠。痴缠苦恨何曾歇,一梦终成孽。愿得此生重来过,脱离苦海坚柔远欺凌。此生不愿再做青楼悲苦女,只求良人伴度余生共白头。柏启香唱的这曲子婉转幽怨,声声悲切,将她做妓的所有悲哀都唱在里面。孙绍祖听了这曲子,自是不高兴,他原本就因为前几天出了那事就对柏启香起了躁怒,如今她又到这来哭丧着脸把自己的遭遇唱了出来,原本高高兴兴的宴会,被她这一唱顿时扫了兴。
王佋道:“柏姑娘这歌声着实难得,只是悲切了些,不如捡些欢快的来唱。”柏启香立马跪了下来,道:“公子在上,请受奴一拜。”尤杉见柏启香马上就要将她所有的遭遇说出来,不由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檀木珠串(5)桌上的人都停了杯,王佋不知柏启香为何如此,问道:“姑娘请起,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柏启香道:“小女自幼被买入勾栏,从六岁起就开始学习艺,打骂不知挨了多少,若是只有打骂,奴也便忍了,自是上辈子有罪,此生做妓还债,可奴自知,做这行毁人德行,多做一日便添一分罪孽,如此往复,纵是下一世也还不清罪了。所幸,有人诚心想赎了奴出去,钱财皆已准备齐全。奴决心从良,后半生一心一意做良家妇人,相夫教子,愿折了这半世冤孽。”说罢,转跪孙绍祖,眼含热泪不住磕头:“孙公子向来对奴不薄,求孙公子允了奴出去,奴从此以后为公子吃斋祷告,乞求公子安康顺遂,公子的大恩大德,奴自是一辈子也不敢忘的。”孙绍祖听她此言,又看了看众人,知她是趁着人多给自己下脸,只听孙绍祖道:“柏姑娘想出去,当是求老鸨去,与我何干。”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早已绷不住涨红,只是这桌上都是贵族公子,得留着些脸面在,不然早发飙了。柏启香道:“妈妈顾着孙公子,若是孙公子不同意,岂会放我。”孙绍祖冷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偶然去一次依红柳院,与老鸨也不甚熟悉,她如何就听我的话?你要从良出去,与我何干。”柳湘莲见孙绍祖一口咬定这事与他无关,说白了,就是不愿放了柏启香,便笑道:“孙公子,这柏姑娘从良是好事,那依红柳院的妈妈想你身份尊贵又是常客,柏姑娘又与你走的贴近,妈妈自是不敢未经你的同意就将人放了出去,她是不知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对从良这等事也是乐见的,岂有拦着之理,不如,你做个好,与那妈妈知会一声,让她安心放了柏姑娘去。”孙绍祖本就一肚子气,柳湘莲那话中的几个词又十分扎眼,他说自己是‘常客’自有嘲讽之意,便冷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我孙家世代军官,你柳家早些年好的时候况且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如今破落了,再称为‘咱们’未免更可笑了。”柳湘莲见他如此说话不怒反笑,道:“孙公子说的是,我柳家如今确是落寞,纵是好的时候也去不起依红柳院,更包不起头牌。不过,这风水轮流转,如今我们一桌子上吃饭,保不齐哪日,这孙家也落得如柳家一样,到那时,也可以堂堂的说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了。”孙绍祖一拍桌子道:“姓柳的,我不过看在薛公子和王公子面上,对你恭敬几分,你一个唱曲的优伶一般的人物,也配在此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劝你早点闭嘴下了桌去,免得惹了祸上身。”薛蟠见状哪里肯依,一来,那孙绍祖骂了他兄弟,二来,那孙绍祖口口声声说看他面子,实则将柳湘莲一顿数落,分明是在折他的面子。那薛蟠也是个不吃亏的,站起身来道:“孙公子,今日大家喝酒听曲取乐,又是在王家摆宴,你这拍桌子瞪眼,不怕扫了大家兴致,今日且快活着,你与柏姑娘的事情私下可以慢慢理会,若是柏姑娘想从良,你放了她便是,这柏姑娘也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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