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锦本不是巧言令色之人,事到如今更是无从辩驳,他看了看在座众人,虽碍于江怀雪的面子不敢出声,但眼中都是兴致盎然,大多都在看热闹,裴书锦不愿再无谓争执下去,他站在原地,静静看了江怀雪片刻。那雍容贵气却带些苍白倦怠的模样还是没什么变化,他们一起也算经历了许多,却好像又回到了初见时云泥之别的样子,裴书锦感到有些无力,心也跟着沉甸甸坠了下去。“江怀雪。”裴书锦干脆直呼其名:“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还能记着武夷山时所言,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珍重自身,好好治病。”裴书锦言尽于此,也不愿再留在这里被人颠倒黑白地嘲讽,顿了片刻便径直转身离去,江逐星愣了一下,也从后跟上了他。“逐星,你给我回来!”江逐星身形一顿,回头看了江怀雪一眼,摇了摇头,像是没听到一样,竟默不作声跟着裴书锦走了。“江逐星!”江怀雪自打裴思清在江怀雪跟前伺候,裴书锦格外不安,总担心出什么事,但十多天过去了,并未惹出什么事端。而且裴思清还很会来事儿,一时之间几个大夫和江怀雪的亲信们对他印象竟还都不错。
想来裴书锦虽与江怀雪久未相见,但好在江怀雪服的主药一直还是他在斟酌配伍,杜仲和许渐清偶尔也能有些诊脉施针的机会,高明又在指点着裴思清,也弄不出什么大乱子,或许是他杞人忧天了。只是渐渐地就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大约就是将闲雨亭那日的事添油加醋编排了起来,无非就是那些兄弟相争的话,把他们传得像是为了讨好江怀雪而争风吃醋的后院女子,更有甚者含沙射影猜疑他和江逐星的关系,裴书锦听到这些荒唐流言心中自是不会舒服,只能将自己锁到药房里忙碌起来,不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和窥探目光。只是突然就有一日,他煎好了药差人送去,刚坐下歇了一会儿,就见江怀雪身边的侍从过来,把还有余温的药往桌上一搁,给他原封不动送了回来。裴书锦过去,端起药碗仔细闻了,没任何问题,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裴大夫。”那人直截了当道:“他们说你久未请脉,开出的药已经不是很对症了,他们从今天开始便要换新药了,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他们?”裴书锦皱眉道:“他们是谁?”那人面露难色,抬眼看他:“您不知道吗?还不就是另一个裴大夫的主意?”裴书锦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等人走了,裴书锦从隔壁药房里找了许渐清,问道:“他们要换药了,这事你知道吗?”许渐清放下手里的书,脸色也不太好看,摇头道:“你也知道,高明与我不太对付,以前你主诊时大家也没个亲疏远近,天天开诊会,面儿上还都要过得去。现在你那弟弟和高大夫一道,听说范榆田和徐康和他们走得也很近,有什么也不太同我说。”裴书锦点了点头,叹气道:“那我再想办法吧。”“我说……”许渐清有些犹豫道:“你和江怀雪,到底是怎么了,他以前那么信任你重用你,怎地一下闹成这样,又这么巧冒出个你的弟弟……”裴书锦摇了摇头,只苦笑道:“信谁用谁,全凭他心意吧,我也左右不了什么。”“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懒得管那么多。”许渐清长叹道:“只是你有些难办,那人好歹是你弟弟,他好了不见得有你的份儿,他万一出事儿,你也要受连累。”裴书锦也是没办法了,他往常开药,按照江家的规矩,药方药汤都是要给几个大夫留底的,可是现在他们几个不讲规矩,这些事根本不过裴书锦的手,许渐清杜仲也知之甚少,江逐星平日又忙着江家大小事宜,多数时间不在院里,裴书锦也不愿意再给他麻烦,平白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江怀雪身边有个伺候的丫头,也受过裴书锦施药问诊的恩情,裴书锦只得拜托她帮忙留心带出些江怀雪的药汤,那女孩子也算聪明,送药的时候故意打翻了,这才偷偷送出一碗底的汤药给裴书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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