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然……”天师沉思了片刻,恍然道:“景字辈……是他啊!”裴书锦意外道:“前辈认识我祖父?”“以前听说过。”天师解释道:“我师弟玄远真人几十年前在天门山开师立派,收的第一批家传弟子,行景字辈,也出过几个像样的人物。我们朝天宫的人从百年前就开始有出世入仕之争,我师弟和我一样,都是不愿为朝堂做事的,相继背出朝天宫自立门户。听说他有个得意门生下山历练,之后就受召入宫了,自此师徒就断绝了往来。”裴书锦听得云山雾罩,茫然道:“我祖父……是您师弟的徒弟,那您……就算是我祖父的师叔……”“差不多吧。”天师轻笑道:“算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祖,不过你祖父既然已经背弃了师命,师徒情分就不再了……想来,他们终究看不明白,为朝廷做事,能有几个善终,就算天资高绝如云深……哎……”天师眸光渐冷,话音一转,哼声道:“以云深的天资,若是不入仕,可臻化境,百年后当与圣齐功,与天同德。他这一生,全是被慕谦那个顽固之徒所害!”裴书锦大约知道朝天宫的出世入仕之争,当然也是顾言听慕靖南说的,朝天宫自前朝开始与朝廷关系日密,门派内部也因此引发了诸多争端,天师是在继任朝天宫第九代掌门时挂印出走的,想来他们这一脉对入仕是深恶痛绝,慕谦这样开疆拓土名垂青史的神武大将,竟然都被他嗤之以鼻。他们朝天宫的事裴书锦不敢妄言,又把话题转回祖父身上,若有所思道:“祖父年轻时到处行医济世,誉满京城,这才受召入奉,他跻身太医院后为官清廉,一心扑在医药上,也有了一番作为,旁人都赞誉他是御医名医,可他晚年却越发郁结……原来他不仅是因为宦海沉浮失了自由随心,更是兼有违背师训之恨……。”裴书锦拿过祖父留下那本书,端详片刻,心中有些打鼓,试探着问天师:“前辈,祖父待我慈爱,悉心授我医术,却鲜少同我提及他的经历,哪怕是临终也只告诫我秉持初心,济世救民。但我一直都有些不解,祖父医术精湛,不说百病不侵,也是素来强健的,他骤然病重离世,对我打击很大,但我和父亲都查不出什么异样,只以为他是心绪郁结所致……现在想来,他竟留下一本密文,会不会祖父之死另有蹊跷?”天师抬头颇有深意地看了裴书锦一眼,放下了茶杯,沉默片刻才道:“裴景然伺候皇家十二年,如果他有什么秘密留在这本书里,你想会是什么?他之所以只字不提,想来也是为了回护家人,你何必趟这种浑水……”裴书锦闻言,反倒更笃定,沉静道:“前辈,我家宅并不和睦,幼时父亲就见异思迁,我刚八岁母亲便积劳成疾故去了,父亲有了新的妻儿,我在家中受得也多是白眼冷遇,直到祖父辞官回乡与我相依为命,对我百般照料,潜心授我医学。祖父之恩我万难相报,这种事我不知道便罢了,但是就连您都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我又怎能坐视不管?”
“前辈……”裴书锦翻着那本书,恳切道:“还请您告知,我该如何破解这个颠乱符?既然祖父的师傅是您师弟,找他可有用吗?”“莫说我都找不到他,即便找到了也没用,我那师弟散漫随性,平生只好两件事,一是行医授艺,二是吃饭睡觉,哪里懂得这些,裴景然即使学了颠乱符,也不是和他学的……”裴书锦有些灰心受挫,但又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急切道:“前辈,我听说您曾为朝天宫裴书锦虽然急于知道祖父隐藏的秘密,但是慕府正值多事之秋,他实在无法再给慕云深多添麻烦,那本密文他给了天师,便暂时不再想此事。第二天一早,天师要去看胡汐月,他和陆放也一并跟着商议生产之事,到了胡汐月房里,发现二夫人秦思也在,果然如大家所言,秦思银冠挽发眉目深邃,打扮干练一身英气,确乎是巾帼不让须眉之姿。秦思也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但可以看出对胡汐月很是关照,喂药搀扶都格外小心。或许是天师来了,众人心里都安稳了一些,胡汐月今日气色也好了许多,能够起身下床了,天师给他诊过脉,众人坐下寒暄似的询问了一阵,而后天师宽慰了她几句,叮嘱道:“临盆已近,可能最多也就这十来天,我待会带裴大夫和你的丫鬟嬷嬷一起商讨生产之事。你安心养胎,前些日子躺久了,得空也可以下地走走,有助生产,但切记不要cao心劳累,更不可忧思激动。”胡汐月对天师也很尊崇,感激应了,天师就带着裴书锦陆放出门了,秦思也跟了过来,到了隔壁厢房商讨生产之事,天师这才说明,其实胡汐月气力不济,肾血虚空,已有难产之兆,加之前期坐胎不稳,胎象不正,确乎格外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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