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洲看到了韦秋的女儿,皮肤又红又皱,脆弱得似乎轻碰便会碎掉。周桐将孩子递过来,让秦鹤洲试着抱一抱。秦鹤洲手足无措,不敢接过,生怕摔了孩子。“你怕什么,你也快生了吧?迟早要学会抱孩子的。”周桐说。秦鹤洲淡然一笑,想说自己大约不会有机会,但没有开口,转而询问周桐该怎么才能让婴儿在怀中觉得舒服。周桐为他演示,秦鹤洲认真学着。刚出生的孩子很快在他怀里睡着,秦鹤洲用脸贴了贴对方小小的额头,将孩子交还给了周桐,随后问道:“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韦秋脸上还带着疲态,却难掩幸福的神色,说:“之前就商量好了,打算叫胥儿。但这孩子不能姓韦,也不能姓周,之后可能要另取一个姓氏。”韦氏背负着天下,周氏则不可避免要承担定国侯一脉,韦秋和周桐都不想让这个孩子被束缚在父辈既定的命运中。“明日我和桐哥打算离开,去巫医谷避上一段时间。秦屿,你和我们一起吗?”韦秋问。出乎韦秋意料,秦鹤洲果断拒绝了。“我想再去别处看看。”秦鹤洲说,“朝周将军借个人。”“什么?”周桐疑惑问道。“周秦借我用些日子,若出现意外,希望周秦能把我的孩子送到你们身边。”“你不是说,你徒弟在追杀你吗?”韦秋忧虑道。他原想同秦鹤洲一同前往巫医谷。巫医谷避世多年,潜心医术,说不定真有办法保秦鹤洲父子平安。“我想,现在大概不会有人追杀我了。”秦鹤洲说,“况且,我快死的人了,总有些放不下的牵挂和未能了断的尘缘。与其前往巫医谷,客死异乡,倒不如趁还活着,往想去的地方走走。”--让我们欢送钱青(宋悦)下线。钱青(宋悦)和纪维的故事详见《西楼醉》番外1。好几年了,一直想单独写他俩的故事,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好写的了,于是在这篇补了一些两个人的过往。以及为了故事的完整性在这里交代一下定国侯一脉的后续。皇帝和周棋是初恋,但周棋是定国侯的侄子而且手握兵权,两个人之间又有一些误会,皇帝担心周氏利用这个孩子挟持自己,于是在周棋怀上他们的孩子以后设计让周棋小产,周棋心灰意冷远走边疆,但一直没有放下皇帝。而皇帝则有了新的爱人,将周棋抛诸脑后。定国侯与周棋之间也存在分歧,为了收拢兵权,派羽春楼杀了周棋。皇帝建立仪鸾司以后,从朝堂和江湖两个方面剪除定国侯羽翼,定国侯最终穷途末路,被诈死多年的韦圳(韦秋的爹)杀了。皇帝保全了定国侯的名声,并让长子周柏袭爵,周柏后来战死沙场,独子周疏弃武从文,后卷入储位争夺被诬陷而死,周家也被抄家灭族,再也不存。
徽州次日,秦鹤洲同韦秋分别,去往徽州。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赵鸣筝从渔家处买到一艘用旧的乌蓬小船,划着桨顺流穿过黛瓦粉墙。秦鹤洲坐在船上,看着两岸往来百姓,神情似是怀念。“你之前来过这里吗?”秦鹤洲问。养了些日子,他终于长出些许肉来,不再瘦得嶙峋。许是有孕的缘故,从前的冷峻一扫而空,讲话的时候眉宇上存着温润。赵鸣筝目光留驻刹那,继而望向远处朦胧群山,摇头道:“走南闯北这些年,尚且是第一次来。”“我有二十余年不曾回来过了。”秦鹤洲动了动,久坐船中,后腰已几乎僵住。天气转热,衣衫轻减后,秦鹤洲腰前隆起越发明显,滚圆一团,不仅腰部负担日益加重,行动时也带上了迟缓。赵鸣筝恐他跌落,将船桨放下,弯身扶了一把,秦鹤洲未推拒,顺势起身站立。“这是我长大的地方。”秦鹤洲说。养大他的老乞丐去世后,秦鹤洲随着流民南下,不知走了多久,最终停在了这座城里。他没有家人,故乡更是无从谈起,若非要说起,徽州便是最接近故土的那个。赵鸣筝将船停在客栈前的码头,小二热络迎上,将乌篷船系在柳下,赵鸣筝先行上去,待船停稳,便朝秦鹤洲伸出手臂,将人拉到岸上。在客栈住下后,赵鸣筝借了炉灶,替秦鹤洲熬药。据赵鸣筝所言,这药是宋悦离开前留的方子,可调理秦鹤洲体内寒毒,虽一时治不得根本,但能让秦鹤洲好受些。秦鹤洲捧着药碗,却未喝,只似笑非笑地端详赵鸣筝。“怎么?嫌药太苦?”赵鸣筝玩笑问道。秦鹤洲摇头,扯着药碗一饮而尽,而后将药碗倒扣在桌上,突兀说道:“若我死了,把我埋在月隐桥前的柳树下。”赵鸣筝神色渐沉 :“不要想这些事,你不会死。”“怎么不会?”秦鹤洲说,“这天底下,哪有不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孩子,我可能早都死了。”或许在上元夜后的清晨,死在宿云街尾的一棵树下。当差的衙役看到,骂声晦气,拉着车将尸身扔进乱坟岗,不知来处也无归途。秦鹤洲手掌按着酸涩的后腰,垂眸看着那倒扣的药碗:“曾经有人跟我说,说要我长命百岁。因为只有长命百岁,受尽苦楚,才能偿还对方一二。可见于我而言,死也是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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