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坐在床旁,仔细打量着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女。
记忆里的小哭猫与如今这张楚楚可怜的脸重叠在一起。
如今的她长开了,继承了先皇后的美貌。
又许是年纪尚小,虽容貌姝丽无双,却一点攻击性也无,反而多带了几分娇俏,这么脆弱的模样,像是第一场春雨打落的桃花瓣。
先皇后统共就一子一女,先出生的儿子乃是一出生便是定了帝命的,天之骄子培养长大。
女儿时隔六年出生,又是帝皇家唯一的小公主,自然备受兄长们和帝后宠爱,尤其是她的同胞哥哥,得了什么好宝贝第一时间就往妹妹处送,可谓是宠爱至极。
谢娇回忆起那时商炀每回进宁安宫时的得意模样,那般年少恣意,与现今可谓是天差地别,记忆深刻得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谢娇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将少女额头的帕子拿下,又在旁边盆里用热水里一浸,扭干,又热热地搭在少女的额头上。
她轻摸着少女紧皱的眉头,眼里有些心疼,少女似乎被安抚到,眉头渐渐松开,呼吸也愈发缓慢了。
待少女熟睡,谢娇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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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光怪陆离。
不断有人的脸在闪烁。
梦里一会儿是少年时的傅捷,一会是哭泣的阿夏,一会是在戏台下坐着的父皇母后,再然后是哥哥
那夜城破得太快了,火烧得极旺,她感觉浑身都被火光照得发烫,又饿又渴,痛苦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四处都是倒闭的房梁和胡乱堆叠的尸体,很多人在哭,在叫,在逃跑,吵闹不堪。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要去往何处,仿佛一个没了方向的断翅鸟儿。
忽然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那人胸前插着一把刀,血沿着刀口汩汩流出,仿佛流不尽似的。
是太子哥哥。
她开始哭,浑身发抖,想奔跑却挪不动脚半步。
哥哥!
她想叫,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无力和绝望。
慢慢的,她还看到了母妃、父皇、二哥哥、三哥哥、谢姐姐、阿碧、小安子
好多好多她熟悉的亲人,他们胸口都有一把刀,那么整齐地夺走了他们的性命。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他们!
呜呜呜
他们都死了,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宁宁别怕。
这一声安慰仿佛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了层层波浪回声萦绕在她耳旁。
有力地将她从梦魇中拉出来。
头顶抚摸的触感慢慢变得真实。
火在后退,断壁残垣渐渐消失。
夏卿尝试睁眼,刺眼的光让她想伸手挡,但浑身虚弱得无法抬手,一如梦里那无助无力的感觉。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盖在眼上,掌心薄薄的茧刮擦着眼皮,慢慢适应了光亮,透着那指间的缝隙,入目便是那思念许久的人。
那场宫变,最先死的就是哥哥。
眼泪又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那不敢回想的记忆瞬间填满脑海,心仿佛被碎片不断割裂,痛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一如梦里的绝望情绪重蹈覆辙,铺天盖地将她湮灭。
晋军节节败退,举国上下充斥着紧张不安,无声的硝烟弥漫,太子哥哥亲自带兵出战,然而奸细在内,还未等到两军交锋,便传来太子哥哥被杀的噩耗,连尸体都未来得及运回埋葬,一夜之间城便破了,国已易主。
她躲在宁安宫的床底下瑟瑟发抖,床板压着她的背,却也顾不得压迫的疼痛,呼吸仿佛停滞,她专注得听着门外的动静。
在极度喧闹中听到一声高呼皇上驾崩了!,又有人在喊皇后薨了!
声音一层一层得接连传来,尖细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个消息,仿佛在宣报喜讯,于她而言,却仿佛一根一根利箭不断刺入了她的心脏!
那时商耀找到她,她一被商耀从床底下牵出来,便愤怒地拔出怀里的小刀刺过去!
她太恨了!以至于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贸然出手,确是半分都没有伤到仇人!
再后来呢国破家亡,她毫无廉耻之心,偷偷苟活着。
男子发觉掌心湿润,急忙摸着她的头发安抚。
宁宁受委屈了,哥哥在的。
男子察觉到她的身体在抖,连忙抱住她。
这世间会唤她宁宁的人只有商炀,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哥哥
她从仇恨的回忆里抽离出来。
无助地抱紧了男子,无声地抽噎着。
她不敢大哭,怕这又是一场幻梦。
商炀将妹妹哄睡,又默默陪了许久,才离开。
最近几日都是雨天,谢娇在门口撑着伞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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