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恒以掌掩面,忽地笑一声:“我又何尝是在骂舅父。我卢家本就是降臣,与郑家又有何异?降臣么,总是这般的……”卢恒心知,这非是谁的错。盖只因母亲的话,生不逢时罢了。只不过郑夫人自来有自己的偏执,并不愿意听这些,她只将一切的过错迁怒到旁人身上。卢恒有些为难,劝说自己母亲:“母亲莫要为此事迁怒乐氏,长公主离世几载,她从不懂外边的事儿,朝廷决断之事与她何干……”郑夫人一听,嗓音刹时拔高几度,连方才的哭腔也不复存在,只神情讥讽道:“乐氏无辜!你瞧瞧你走的这些时日,我可是要将她当一尊菩萨供着,哪家的儿媳像她那般金贵的?打不得骂不得的……她乐氏无辜,她若无辜我可怜的珠儿岂非更无辜!”郑玉珠原只在一旁安静听着,见母子二人又要争吵,便连忙膝行上前,跪在郑夫人身边劝住她,“姑母,不要说了。乐氏如今是阿兄的妻子,你不能为了我的境地,叫二兄二嫂失去夫妻情分,玉珠能得姑母二哥不嫌弃收留已是感激涕零,若是闹得府上不睦,玉珠才是死有余辜!”岂料她这句更引来郑夫人泼天怒火,她狠狠剜了这个儿子一眼,更觉得亏欠郑玉珠,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字句:“你怜惜她,你也不怜惜怜惜你这可怜的表妹,不怜惜怜惜辛苦养你长大的母亲!当年若非她母亲以权压人,当年若非她乐氏蛮横……”时隔多年,卢恒一时陷入过往的海市蜃楼里。他喉结微动,许久都挣扎不出,终于忍不住抬眸朝郑玉珠看去,却恰巧郑玉珠抬眸,落入她那双含着泪的杏眸里。母亲的话响彻在耳畔。“你欠着玉珠的!乐氏欠着玉珠的!” 夺爱夜风拂窗,月落梧桐枝上。乐嫣沐浴过后,往内室里点了一盏纱灯,坐在窗边慢慢瞧着窗外风景。灯火葳蕤间,她等卢恒等的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什么时候察觉身后气息,她回眸望去,只见卢恒不知何时到的,竟没发出半点儿声响。他清瘦挺拔的身影立在藕色合花帐旁,风姿磊落,在灯火葳蕤中,正眉眼深沉的看着她。他的五官生的挺俊而温和,柔和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型。眉下眼眸是一双浓的化不开的墨,往何处一站,总能将满庭风采都压下去。卢恒总是神情平静而温和,眼含笑意的容纳着旁人的一切脾气,也只是将他惹得急了,才会挨他骂几句。乐嫣再没见到过比卢恒气度更出众的男子。屋内总有些静悄悄的温热,夫妻二人半年未见,一切仿佛隔了什么,又仿佛都没有改变。乐嫣打量他时,卢恒已绕室走来,他的身姿冷硬修长,俯身朝她身旁坐下。卢恒瞧见了妻子有些泛红的眼眶,忍不住含笑一句:“莫非还是为了玉珠的事儿与我生气?”“叫我闻闻,这四周是什么味……”他说着,眼底泛起促狭的笑意,俯身凑近。也不知是闻她身上香气,还是故意趁机与她近一点儿。妻子素来娇贵,用的香皆是皇室贡品,极为难寻。如今这香名唤荔枝壳,荔枝香中透着隐隐的松针、槐花,还是他想方设法差人从西域商贩手中高价购得的。一拢香饼,千贯银。也只为博美人一笑。卢恒素来都是如此的,当着郑夫人的面规规矩矩,再是清肃板正不过的一个人,背地里只有小夫妻二人时,却有些胡闹不知分寸。自然,这不知分寸,也只是在夜里。白日里,他便又是另一副端正的模样。往日乐嫣并不厌烦他这等作态,只是今日心情十分不好,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更是心中抗拒,伸手推了推他冷硬的肩。她忍着满心酸楚,“什么味儿?我才洗的澡,熏了香,能有什么味,你鼻子坏了吧……”她语音一顿,旋即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打趣自己,打趣这四周的酸味。乐嫣一时间又羞又气,狠狠剜他一眼。奈何生来一双含情眼,一双茶色瞳仁水光剔透,便是不施粉黛仍显妩媚之气过重。冷冷瞪过来时,不像是发火,反倒像是笑嗔调情。她这双眸子,莫说是郑夫人觉得轻浮不庄重,便是乐嫣自己,也是不喜欢的。果真叫她这眼睛一瞪,卢恒瞬间不再说话了。明明生的如此妖孽,眼波流转间只叫男人柔肠百转,恨不能将其揉碎在怀里。他在她彷徨无依时上前,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上那芳唇。那张唇,温软饱满,与他冷硬的总是不一样。他时常吻着吻着,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七月未曾相见,许多情意都只能靠着一封封书信,如今才能触碰到,才能与她在同一处屋舍……这般情动焚烧如何能止住。乐嫣却是蹙着眉头将脸侧去另一边。她屏息凝神,一副他做了十恶不赦大事的神情:“我不想听这些,你先净室洗洗……”乐嫣自小便讨厌酒气,小时候蛮横,自己不受不得酒味,便也容不得身边人沾一点儿酒。小时候乐嫣人生的漂亮,嘴又甜,便是在宫中都极为得宠,高祖爷高太后纵的她无法无天。
大年三十宫宴里,乐嫣哭着一句酒臭,便将宫宴上的酒水都撤了下去。几位才从外京赶来的舅舅,却只能陪她喝些果汁茶水。娇惯久了的娘子,总是不能理解旁人的苦难,她不懂卢恒的疲惫,更不懂自己丈夫的心思。如今闻着卢恒身上浓烈的酒气,只是几欲做呕。卢恒微微皱眉,“你若是因为玉珠,我只是怜玉珠父母亡故,才将她接回府来……”乐嫣却不怎么想听,只是推搡那抵着自己的冷硬的胸膛:“去洗干净,臭死了!”室内岑静,唯听烛火燃烧声。卢恒与生俱来的矜贵叫他做不出低三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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