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乐嫣,从来都是手指破了皮,都能哭上许久,她受的最重的伤,只怕是二人初相遇时扭伤了脚的那次。卢恒先前只以为是她生性娇气,三分疼便要说出十分来,可后来渐渐发现,有些人是真忍不得疼。一点点的疼痛,她总能疼的面颊惨白,浑身流汗。卢恒唤春澜去再请郎中来。“多请几个往在她床边守着,我忧心她还会起烧。”这回连春澜都止不住阴阳怪气笑了一声:“郎中?昨儿娘子烧的那般凶险,我同守意阿六几个忙的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这附近方圆十里都跑遍了,哪儿来的郎中?说来还要多亏隔壁的好心人,昨儿半夜就去给娘子去旁的县请来了郎中!”若非他急着赶路!若非他偏偏中途丢下娘子!若非他身为人夫不自觉,偏偏要去接那什么外门路的郑家娘子,她家娘子又何苦遇见这等糟心事儿……如今还来说这等话来了?守意亦是听的满肚子火气,甚至不想再停留下去,匆匆端了水盆便往楼下跑去。她只恨自己身为奴婢,不能朝着主子爷动手,否则这盆凉水她都想给倒去他身上!“呀!”不想她这般气急一出门却是骤然一惊。不知何时,隔壁房那位爷竟经过廊间,自己这一盆水险些撞到他身上去。守意对着卢恒都敢骂骂咧咧,被这爷眼神扫过,却是连道歉的话都吓得不敢说出来。她顿觉奇怪,昨日还见了他,那男人虽有不礼貌之处,却也是彬彬有礼的……怎得今日就这番自己欠了他几万两一般……皇帝实则随了有异族血脉的陈太后,眉骨挺拔深邃,瞳色更不像汉人的眸,他穿着一身曲领垂袖深衣,腰上躞蹀带,一副再寻常不过的打扮,却是威严无双。他经过长廊时极是凑巧,那扇依着内室的窗正巧被婢女打开通气。约莫一寸的缝隙,他鹰隼一般的眸光隔着层层幔帐,准确无误的捕捉到那张双眸紧阖的女子面容上。时隔一整个昼夜,乐嫣喝了药一直沉沉睡去。只是纵使睡着了,她的眉心仍是紧紧蹙着,不得安稳。那娘子的床边另有一个身影。一个男子的身影。男子手中端着碗执着勺,正将勺凑去床边人唇边。她好像比昨日清醒了些,虽也是闭着眼,却能主动进食了。小口小口将那勺子含去嘴里,又吐出来。她的丈夫又拿起帕子,一点点擦拭起她的唇。今上指腹贴着袖边辗过一圈,指节攥的泛白。他静静看了会便收回眸光不再言语。一切都只像是一场梦。短短两日,天子的一个迷魂y魄的梦。 苦心乐嫣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她从床上慢慢坐直身子,侧头看着床畔那道高瘦的身影许久。“你什么时候来的?”许是睡得太久,往日那个娇俏温柔的声儿如今沙哑低沉,说出的话叫乐嫣自己都吓了一跳。卢恒守着她两日,不眠不休的照顾,这还是她头一回与他开口说话,卢恒并未回答她的话,只转身去桌案上取了粥来,便要喂她。乐嫣如今浑身疲惫,当初对卢恒的恼怒与失望,如今却是连与他吵都懒得吵,她只虚弱道:“吃不下了,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卢恒似乎没听见,仍坚持要喂她。“你听不懂人话吗?”乐嫣哑声骂一句,便重新躺回床上紧闭眼睛,任他如何说话她连眼皮都不颤一下。她的这幅模样,倒是叫卢恒想起二人才成婚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脾气比如今还要坏很多。动辄有些许不如意,便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二人新婚时,卢恒便知晓,他的新婚妻子被岳母骄纵太过,说的难听点,便是刁蛮任性。那时候公主久病无医,她便每每深夜哀愁啼哭,有时候晚上愁的睡不着,第二日便也起不来。以往没有规矩便算了,成了婚的妇人,这般叫旁人如何看待?是以每回乐嫣一起的晚了,公主府的下人们总对卢恒没有好神色。只觉得是这位女婿不明事理,哪有住在女方娘家府上,还同床胡闹的晚的?卢恒本就是心思缜密之人,最会察言观色,如何会不明白他们欲言又止,语言讥讽?他素来规矩,却被人误会成那般的不堪,只叫他满心窘迫与气愤,可这事儿叫自己如何说出来?他想唤妻子不要赖床,得来的也不过是像今日这般,遭她厌恶瞪来一眼,便又赖回床上。“我才不要你管。”她总是喜欢这般闭着眼睛说话。在公主府的那半载,是卢恒最煎熬的半载。卢恒生性内敛,久居旁人府上的时日,闭口不提自己喜好、厌恶之物。更不想叫自己的喜好被旁人知晓。乐嫣不是个细腻之人,又怎会知道他的喜好与否?
卢恒尤记得一回,用早膳时乐嫣不肯起床,他着急唤她起来。乐嫣便突发奇想,要他将他不喜欢吃的桃仁酥全吃了,吃的干干净净了她就愿意起床。卢恒心中厌烦,却只能无奈照做,他就着茶水吞了整整九块糕点后,扭头看她,她却早已呼呼大睡。许是他吃的太多桃酥,浑身起了红疹,乐嫣晚上扒他衣服见到时,咯咯嘲笑个不停。她不准自己爬上床,反倒皱着鼻子嫌弃他,“哪儿跑来的红皮怪!离我远一点!”甚至隔日还将这件他的丑事掀起,一传十十传百,掀的院里内外,连马夫都知晓了去。那也是他第一次面子丢尽,他气急与乐嫣争吵起来,与她冷战许久。可乐嫣并不怕他冷战,那时候的她十分会玩乐,每日里多的是自己的乐子。卢恒从来不是个真正温润的人,他见这般伤不到她,便想法子用言语讥讽她,刺伤她。她蠢忽忽的,根本不会告状。他总是几句话就能刺伤她,气哭她,气哭之后,她便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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