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妃嫔亦是紧接着太子的话,纷纷下跪哀求:“国君,妄国君三思!”她们都还年轻,若是能活,谁有想要去死呢?周道渊却是心意已决。年幼时他以为自己是卧薪尝胆。后来,他也总自叹自己时运不济。这天下,本就是他周家的,是旁人抢了他的位置。……他幼年时,父亲常将他抱于怀里。有一句这些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父亲说,根烂了如何也救不好。以往他不明白,他懊恨过,总觉是旁人夺去了他家的江山。他又将周氏重续国祚又二十载。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臣子百姓为了这个早就腐朽不堪的江山奉献生命,看着一批又一批本该在此处安居乐业的百姓臣民为了他,为了世家的争权夺利,失去生命。以往不察,这些时日,他才如梦初醒。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他一意孤行,被旁人挟持着太多太多年。他甚至耗费了半生光阴,追求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既是由他开始,也该由他结束。 111大徵军营临时搭建在才攻下的玉城之中。自北向东, 计攻平城、踏破玉城,而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月余功夫。隔着曲曲折折的蕉岭河,南应腹地甚至连国都都已处处林立大徵铁骑。大徵此番南下的兵马足足二十六万, 已于这一月间陆续自各州府驻扎而入。如此多兵马注入, 意味着当今拿下南应的迫切之心。十二月末。大军拿下南应腹地, 前锋兵发皇城脚下, 与皇城隔河相望, 数日无人敢掉意轻心。雨淅淅沥沥落了一整夜,四处染上潮湿, 寒冷的气息。这日天初明, 风烟俱净, 天山共色。东方拂晓之际,河谷对岸军营之中, 竟见前锋班师回营。铁骑滚滚涌入间, 众将远远一瞧只觉心中诧异, 队伍之中竟随着一辆青蓬马车。车声辘辘,风尘声中, 一众将士有目共睹, 主帅将一个裹着男子氅衣的女人抱下了车, 大步往营帐中踏去。行走间帷帽被风吹起, 众人只惊鸿一瞥帷帽之下那娘子如云缎般的乌发。雪白狐裘之下,她眉梢映着皎洁柔情, 肤如凝脂,气质脱俗。军营中众人一个个嘴巴张的老大, 半晌寻不出话来。“都看够了?看够了就去练兵去!”陈伯宗昨夜留下来指挥战场, 足足折腾到天亮才暂且退兵。谁曾想倒是与早行了半夜的殷瞻一同回来了。主帅也不骑马了,甚至连轿子都行的格外的慢, 一路往外不知传唤过几回,又是命人寻来斗篷,又是命人端来茶水,还要温的。啧啧,果真是——有了娘子便以往不一样了。陈伯宗心中暗啧几声,心中却也诚然大松了一口气。昨夜几处轮番进攻,看似攻打北城门是假,借乱叫南营皇城中措手不及,趁机营救出皇后才是目的。便是连他也不曾想过主帅会亲自赶过去。主帅亲临平城,如何如此快得了消息?平城距皇城足足有百里,又是如何神速赶至?陈伯宗并不懂天子这等在他看来孤军深入不亚于发疯的行径,他而今想起只觉后背湿透。可无论如何,到底是将皇后平安接了出来。日后他们围城攻城也再无后顾之忧。……营帐密不透光,四处升腾着暖意,温暖若春。
随着帐内炭火升起,她睡得愈发香甜,一张面容却苍白的厉害。她睡觉时,止不住蜷缩起身子,便是他一路抱她下马车,也惊不醒她分毫。她有多久没这般睡过一个安稳睡了?皇帝亲自将她抱回帐中,替她脱下沾满尘土的大氅。他如今,只是一个再体贴不过的丈夫。会替妻子脱掉外衣,会替她一点点擦干净面颊,手心。甚至忍不住将她每一根手指头放在掌心,反复摩搓检查起来。她的身量很小,瘦弱的肩头甚至有些挂不住衣裳,睡梦中也紧蹙的眉。殷瞻指腹几次轻抚,都未能抚平她的眉。他掀开锦被,叫她躺去了绒毯之上,看着她安静是睡颜,深眸中掠过笑影。他的眸光最终落在她的小腹上。带着点陌生,又虔诚的意味。许是他眸光的压迫感叫她感知了去,昏睡中的乐嫣睫羽颤了颤,手臂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掩在她小腹上。皇帝想啊,许是母亲的本能。又许是她这一路习以为常的姿势。她太彷徨无措了,辗转多处,受尽了委屈。犹记得那日,他醒来见不到她,问左右侍人,得来的却都是些支支吾吾的回答。他已不知是如何熬过去的。从愤恨,到恼怒,慢慢升腾起绝望,再到长久没有她的消息。他寻不到一丝关于她的消息。他不信,他自然不信,他每一次闭眼,总觉得她就在自己身边。他记得自己昏睡时,她温热的泪水落在自己面上的触感。她那时在哭,可自己却无法醒来安稳她。凭着那一场场记忆,才叫他苦苦支撑下来。可多少次深夜之时,他只觉得血肉一寸寸的绞痛,有人拿着刀刃一寸寸剜着他的肺腑。钻心的疼。疼的他也难撑得住,他连睡也睡不着,魂魄像是游离在身体之外,像是从身体中被抽离,浑浑噩噩,分不清虚妄。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他一个从不信奉神明的人,也会跪在阴暗无光的佛堂之内。直到重新见到了她,直到切切实实能触碰到她,她还安好,他才慢慢放松下来。他仍是不敢睡,他就着昏暗的烛光,贪婪的看着她的睡颜。这世上在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了,他爱她逾过了自己的生命。老天爷既是将她重新送回自己身边,他再不敢去奢求旁的了。就这般就好。他甚至不想要什么孩子了,什么太子了。太多的变故,他再也经不起一次了。就他与她两个人便好,如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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