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件由布小心包裹的成衣,展开时程祯的眼睛都亮了,推着程和就要他去试。
程和老实去另一间屋里换上,铺里没有镜子,走出时略有些不自在地观察程祯的神色:“子……子钦,如何?”除了帮程祯取字翻四书五经时,他几乎没有这样唤过自己的哥哥,想不明白只是两个字怎能这样烫嘴。
他浅如茶色的发丝松散随意地落在肩头,眼目低垂,瘦削的骨相被满眼碧色衬得更如同一汪春水,轻轻一片柳叶都能让满池秀色碎成泡影,绣着青竹的纱覆在锦缎上好像误入人世的仙,看得程祯眼睛发直,听他称自己“子钦”笑得更灿烂:“好看,当真好看。这身衣裳大约只有你穿才有如此飘飘仙气了。”
老板娘连连赞成,将程和从头到脚夸了个遍。永文王殿下本就脸皮薄,实在受不住商人舌灿莲花的溢美之词,推搡着要程祯也去挑一件,好转移她的火力。
皇帝一向穿黄与红,程祯思来想去选了一身反其道而行之的边上烫金的靛蓝,程和新奇极了,在老板娘的啧啧赞美中拉着他左转半圈、右转半圈,心想哥哥比自己的身板优越得多,又有那样一张剑眉星眸的脸,果然穿什么都仪表堂堂。
出了裁缝铺没几步,程祯又看上了一个手艺人摊上的白陶摆件,左右看不出来是个什么,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各类飞禽走兽,放在千年之后有人管这叫抽象,不过他是不会知道的,只觉得丑得惹人欢喜,问那小贩哪个是兔,哪个是狗,在手里把玩着问程和:“你看这像不像咱们俩?”
程和是看不出来像不像,却知道程祯肯定当他是兔子,不大满意地同他咬耳朵:“哪有皇帝把自己比作狗的?”
程祯嫌他古板毛病又犯了,坏笑着靠在他耳边提醒道:“谁是皇帝了?我可是你的竹马,这么快就忘啦?”言罢叫那小贩又拿了一对儿,明明捏的是一样的玩意儿却不尽相像,说回去了要摆在书桌上,还强迫程和也得把这不成形的面团似的摆件与那些名贵的瓷器书画一起,放在王府书房里。
回去的路上买了个炭火烤的地瓜,烤地瓜的大伯见是永文王殿下和前些日子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王府贵客,连忙诚惶诚恐地给拣了个最大的,兄弟二人分着吃都嫌多。
除夕,二人象征性地包了几个饺子、汤圆作好兆头,才吃一半就听见王府外头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想必是家家户户开始放烟火了,赶紧把剩下的吃完,拿着符佑准备的线香烟火去凑热闹。
灯笼与两人手中四溅的火光照得夜幕下的院落幽黄,随着啸叫声有大小烟火腾空而起绽开,补圆密云遮掩明月的遗憾。宫中过年没有民间这般热闹,怕走水也不放大的爆竹,连看烟火都远远的。程和以往都是去皇都陪程祯,两人一同在栾州倒是头一回。他瞥见哥哥痴痴望着接连不断升空的滚烫花火,上次分别时装着忧愁的眸里盛满了五彩的光斑,想,若三哥成了皇帝,程祯如愿做了王爷与他一道远在皇都之外逍遥,不过看个烟花,如何会沦为这样的奢侈?
程和当夜被一阵冷风吹醒,发现是程祯举着烛台给他卧房的门开了一道缝,迅速侧身进来又关上,一回头才发现扰了人清梦,歉意地笑笑:“哥哥心里有些不踏实,就来看看你,不想把你吵醒了,这就走。”
程和睡得迷糊,但仍披着衣服坐起来,招招手让程祯坐到床边。接过他手里的烛台放在床头时,借着昏暗的烛光,看见程祯额前坠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伸手替他去擦。“怎么了?哥哥可是梦魇了?我让人去煮些安神茶。”
程祯摁断他要起身的动作,给人塞回被窝里:“不必,别去把人都吵起来了。我就是梦到……梦到在栾州的这些日子都是我自己凭空想出来的,睁开眼见不着你就揣揣不安。”
程和握住他发凉的手放在被窝里暖,“我这不是在这儿呢,如何是你想出来的?”
程祯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最近过得太自在了,总觉得是向什么人偷来不该属于我的东西,不真实。”
门窗不完全挡风,燃了大半截的微弱烛火飘摇,映在他深如潭底的瞳中。他偷了欠了谁,连片刻欣喜都如获至宝?如果命中注定这一切不属于他,为何又要让他白白期待那么多年?都说我佛慈悲,程和却想问天,对他的哥哥究竟慈悲在了哪里?不像娘亲和哥哥,他从未打心底信过经文只言片语;他的命是娘亲给的、程祯续的,娘亲走后,他的天和地都是程祯的脊背撑起来的,他何时见过满殿神佛的哪怕一片影子?但程祯信,于是他也信,从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只不希望因自己的不敬而拖累了他。
他握着程祯的手紧了紧。
“哥哥,来栾州多年,我与城外青霄寺的住持相熟,都说新年。
即使掖好了被子,他仍然直直地盯着被遮住的伤痕累累之处,方才动情的余温尽褪,浑身冰凉地坐到天光大亮。卯时过半,程和悠悠睁眼就对上哥哥满面愁容,甩甩头醒神,翻身起来握住他的手:“哥哥可是一夜未眠?出了什么事,怎么不叫我?”
“子雅,你老实跟我说。”程祯难得用如此冷硬的语气同他讲话,程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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