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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偿还(1 / 8)

凝霞宫内,相里姯刚由侍女卸去妆饰,端坐在镜前篦头,年轻的脸上不免显出几分疲态来。等了半天夜间漱洗用的玫瑰水也不见人送进来,语气不善地催促,不料回应的却是男子的声音。“今日日子特殊,朕进来前嘱咐了有话要单独与太后说,让他们不可进来打扰。太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差使朕便是。”

宴散时程祯有意与她打了个时间差,仪仗来得悄无声息,示意宫人不必进去禀报,只在自己的侍从中留了几人在外院晚些时候好护驾回崇昭殿,便独自进了继母的寝室。

相里姯知道他一定没安好心,警觉地看向来人:“哀家何能差使得动堂堂颐国天子?大晚上的,皇帝竟有兴致跑到这偏远宫殿来,总不是来找哀家闲聊的吧。”

程祯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大方方一撩衣摆,往软榻上一坐倒上一杯侍女退下前新沏的热茶,俨然一副要在这里耗上整夜的模样。“怎么,太后不欢迎朕?原是特意来陪太后度过这难忘的诞辰之夜,若太后执意要赶儿子走,可太教人伤心了。”

“嘴里没一句真话。”相里姯低声咒骂,并不惧他,气势不输地在他对侧落座。“赶你你便会走么?你小子今天真是格外嚣张,莫不是太久不治你,都忘了你那好弟弟的性命还在哀家手中了?”

“岂会。”程祯丹唇微扬,眼中却难见半分笑意。“今日寿礼,太后可还满意?”

谈及那金碗,相里姯顿时拉下脸来。“老实交代,当众逼着哀家用它,你在里头动了什么手脚?”

“太后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闲来无事以残害他人性命为乐吗?”程祯睨着她,讳莫如深。

“皇帝休要血口喷人。”当他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相里姯也没了耐心,并不把他的挑衅当回事。“若是累了,就回你那崇昭殿对着墙砖发疯,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朕无需胡言乱语。”程祯气定神闲,还有心思端起盖碗观赏舒展的叶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论如何有心掩藏,既然做了,定然有被人发掘的一日。朕早知道你如蛇蝎般狠毒,却想不到这后位竟是你靠杀害姐妹得来的。先皇后那般诚心待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相里姯没想到他会翻出那些陈年旧事,但心中仍认定程祯是那被她和太宰拔去爪牙的困兽,不作任何辩解,朗声大笑:“先皇后?所以呢?你知道了又如何?”

“你当时已是皇贵妃!除了帝后,你已是万人之上,何苦要害一个与你真心亲近之人?”程祯厉声质问,“先皇后仁德,如何得罪过你,竟在你手中落得一个活活摔死的下场?!”

“她仁德?”相里姯被戳到痛处,发出尖锐的暴鸣。“由金银财宝娇生惯养出来的愚昧也配称之为仁德?世间疾苦之于她无非书中笔墨,她作为前朝太宰之女,可有体验过一天在泥地里挣扎的日子?祭典时说两句装模作样的空话便是仁,对当年身份地位不及她的哀家好言好语便是德了?”

“先皇后出身再不易,也绝不会成为你的恶劣样子!”

“不,她会。”相里姯咬牙切齿道。“她会!任何人,走过哀家走过的路,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卖艺不卖身,说得是好听。只不过不做那张开腿的下贱事情,就会有人把你当成一个人看吗?就那么薄薄几块纱,能他妈遮得住什么东西?能算得上是衣服吗?不就是方便给人摸的吗?一个个都像猪一样吃得油光满面,又丑、又肥、又老,还得忍着恶心赔着笑脸唱曲儿。油腻腻的手都不擦干净就要往人身上摸,摸得高兴了朝你脸上撒两张银票,不能露出一点不耐烦,还得满脸堆笑地跪谢——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仁德地从这种地方爬出来!”

程祯下意识的嫌恶太过熟悉,相里姯满目赤红,抓起手边的瓷器就朝着面前扔去。程祯避得及时,却仍被茶水烫红了半边脸。

“凭什么你们都用这样的眼神看哀家,却对那种什么都不懂的蠢货交口称赞?”她涂得美艳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浑身发抖。“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的尊敬和美言都是她的,而哀家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就只能换来被更多人瞧不起?读书写字、琴棋书画,大户小姐有夫子从小教导的学问哀家只学了一年,就算只是装模作样,但那些瞧不起哀家的东西能行吗?贵人、妃、皇贵妃、皇后、太后,哀家受够了俯首帖耳,要名正言顺地给所有人脸色看,让人再也不敢蔑视我相里姯,何错之有?!”

“朕看你才是疯了,胡言乱语。”起初的震惊之后,程祯并未因她的身世而心生同情。“照你说来,所有生活困苦之人皆是人面兽心,恨不得将所有养尊处优的人都屠尽。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心性纯良者无论身处何等逆境,总能维持本心,以善相待。即便先皇后不幸,也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滥杀无辜!”

“谁敢说自己无辜?”相里姯想让程祯认清自己的天真,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不适夺去了浑身气力,眉间紧皱,双手僵硬地去抓脖子,徒劳地试图使呼吸放松下来,惊惧地转向他。“你……做了……”

程祯纹丝不动,语气毫无波澜:“三哥当年的感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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