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医手中的止血粉颤了颤,声音嘶哑到破音。凌霄在殿外听着,顿感不妙。夜色扭曲,陆执脊背绷紧,隐隐撼动。忽然,他高声厉喝道:“沈灵书,你想想沈琮,想想王碧!他们在沙场死时有多么惨烈!”“你父万箭穿心,你母被生生割断了头颅!”“你……”我又该怎么办……他声音震颤,带着后怕,带着不安,犹如井底困兽,乱了章法。陆执颓然低下了头,跌坐在床边,将那渐渐冰凉的软嫩小手贴在自己眼皮下。温润的湿凉透过指尖缝隙。沈灵书眼睫起死回生般颤了颤,缓缓睁眼。她惨白着脸,没有一点血色和精神,唇边轻颤,透过了许多时日,终于能说出话:“我、我没有忘……”陆执听到熟悉的声音,迅速抬头。可当他真的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时,他又下意识别过脸。烛火落在他蜷曲的睫羽上,阴影抖个不停。陆执起身对太医道:“去看。”他的声音低沉闷涩,像是积压的落雪,颤颤巍巍地压下来。带着哽咽。沈灵书怔然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上一片湿润。江太医身后,那个骄傲了二十二栽的男人,背着她,近乎藏拙般的,抬手抹了抹眼角。陆执不愿承认,被小姑娘那双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眸望着,他会害怕,忐忑。他害怕看见,她厌恶自己的样子。窗外的凌霄却看见,自家殿下不可抑制地泪流满面。沈灵书短暂的醒来后便又昏睡了过去。只是最难的清创已经完成,江太医上好药后绑着纱布,遂起身写药房去抓药。凌霄走进里间,看着陆执肩上一片湿红,担忧道:“殿下也让太医瞧瞧吧,您伤还没好利索便轴舟车劳顿颠簸了一上午,也没休息就又去了刑部。您若是撑不住了,就没人替沈姑娘做主了。”许是那句做主刺激到了陆执,他默许了太医替他换药。行至一半,他哑声道:“去传薛怀、祁时安入宫。”袅袅受的苦,他会替她分毫不差的讨回来。凌霄听到这两个人名,眼皮跟着跳了跳。殿下漏夜宣京兆府府尹,大理寺少卿这两位权柄中心,联动起来整个大邺上京也要乱一乱的部门。萧家怕是要不妙。——平康坊后一处船舫前,萧威喝的醉醺醺,由家丁扶着上岸。他口中含糊不清的朝后边的歌女摆手:“明日等我啊,幼翠!”萧威自打成亲之后便夜夜流连于烟花柳巷,家里的那个虎婆娘,三日里头有两日推脱着不与他亲近。他从前是怎么看上她曹大姑娘的?臭婊子,都嫁给他为人妻了,还他娘的装清高。萧威脚步歪斜,想着待会儿定要给那娘们颜色看看,谁料,他刚走到马车前便被人套了麻袋,随后,雨点般的拳头猛地朝他头部砸去。手无寸铁的家丁被几个黑衣人很快掀翻在地。“谁?!谁他娘的打老子!”闷哼的声音透着麻袋传来。“你他娘的什么东西,老子要你死!老子姑母是当今皇后!”“哎呦喂……别打了,爷,我错了……”萧威被打得里倒歪斜,猛不防肚子猛挨了脚,整个人朝后摔去,脑袋砸到了地上的砖头,开瓢一般淌血。百姓吓得四处作散,不敢上前。不远处,曹嫣然躲在糖人摊后边,一双美眸死死盯着前方,手捂着胸口,唇边小声的跟着道:“打,打死他!”身侧的婢女害怕出人命,哆哆嗦嗦道:“姑娘,要不咱们现在去报官吧。这样下去,姑爷怕是会被打死的。”曹嫣然听不见一样,怨毒的眼睛一直跟着那打人的动作,不断的重复:“打死他,打死他……”翌日一早,威北公府萧家将京兆府围了一圈,鸣鼓喊冤,哭啼的不成样子。“儿啊,我的儿啊,到底是谁下得如此毒手,几乎要了我儿的命啊!”萧母哭得伤心,曹嫣然在旁扶着婆母,也泪流满面,哭得身子摇摇欲坠:
“我的萧郎……你们一定要还我夫君一个公道!”京兆府大门紧闭,官兵也只道:“夫人娘子请回吧,府尹大人休沐了。”他说得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并没有丝毫要接案的样子。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萧母听得这话直接气得昏厥过去。一夜不见,他儿子脑袋让人开了瓢,下半身也彻底残废了,她们萧家再也不能有后了。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公然在上京城对着公府嫡子出手,她们萧家可是出了一位皇后的啊!栖凤宫内,萧后也是惊吓得晕了过去,请了太医诊治后方才缓缓醒了过来。她凤眸噙着泪,狠狠地攥着衾角。陆景宴,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害了威儿,不然怎么能什么线索都查不到,就让那伙贼人逃出生天了呢?!萧后转头怒道:“陈昌呢?京兆府府尹薛怀避而不见,难不成他这个少尹也闭门不见么?我萧家当年是怎么扶持他走到四品的位子,他都忘了?!”书槐一早便差人去问了,她道:“娘娘,陈大人昨夜突发心疾,此刻晕倒在床,已往朝中递了告假名帖。”萧后冷笑道:“好啊,好一个心疾!还有谁,大理寺呢?”啧,她忘记了,大理寺少卿祁时安那是东宫的人。刑部。萧后问道:“李渊呢?萧儿就要被打出人命,这等刑审命案,难不成京兆府和大理寺不接,刑部也不敢接么?”书槐犹豫道:“娘娘,李大人昨夜于刑部大狱中,暴毙。”“什么?”萧后脸色一瞬惨白了下去,只觉得后背直发冷,素日张扬的凤眸也跟着抖了抖。到底是经过妃嫔争斗才坐到这个位子上的,萧蔷迅速调整好情绪,然则那娇音还是发冷,发颤,渗得切齿。她几乎是磕磕绊绊道:“快,快去写信给运儿,告诉他在边关照看好自己。眼看着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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