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教后出了城往李婠处来了。他一过仪门便见只有一两个丫鬟婆子百无聊奈的立着,进屋一瞧,也是冷冷清清的,遂出门问了个婆子:“你家二奶奶呢。”那婆子忙道:“在后园子那水亭子处。”陈昌点头。那婆子忙上前带路。那亭子立在一小湖上,四面开阔,外头又十数棵梅花,因着今日无风,又是难得的晴天,夏菱见她家姑娘因着秋灵一事心绪不好,遂提议来此处赏景。陈昌走进一瞧,见李婠正歪坐在一大白狐狸坐褥上,她穿着一猩红色碎花袄子,外披了件白斗篷,正在一小案上写写画画。底下一小丫头支了个红泥小炉,正温着酒。亭子外一群丫头或是在钓鱼,或是在赏花,陈昌随意瞧了瞧便径直往亭子里去。那正扇炉子的小丫头见了陈昌忙行礼:“二爷。”后忙去抱了个锦缎坐褥来铺上。陈昌坐了,挥手示意她下去。那小丫头偷瞧了李婠一眼,见李婠微微点头,忙行礼出亭子去了。陈昌见她正写写画画,伸手握住她手,知她手是暖和的,放下心来,松开,笑道:“伤口可还疼?怎么整日闲不住。我瞧瞧你在写什么机密要事?”说着,弯腰凑过去。他一瞧,便见上面写着“苍猊”“白兔”“飞练”“三川”等字样,一时不明所以。李婠眼一抬,见陈昌头上围了个白布,道:“不疼了,我正起名儿呢。”陈昌笑着问道:“起名儿?给谁?”正问着,忽见书案下一团黑色动了动,出来个虎头帽的黑豹子脸来,陈昌笑道:“原是给这个生畜的。”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欲去揪豹子后颈。那豹子不服人,张口欲咬,陈昌眼疾手快捏了它嘴,把它整个提溜起来。李婠见此忙道:“轻些。”陈昌笑道:“我有分寸,这豹子倒是长得快。”他手上不松,那豹子也野性十足,一人一豹较着劲儿。李婠见状起身去抱回豹子,那豹子一面拱着李婠,一面呜呜地叫着,李婠坐下后摸了摸它,它拿尾巴圈着李婠,头埋在李婠腿上,整个豹依偎着人。陈昌好笑地说道:“它倒是通灵性,我倒有了个好名字。”李婠安抚着它,好奇问道:“什么名儿?”陈昌拿起笔来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大字,“乌漆麻黑”。李婠好奇一看,蹙着眉道:“这名儿古怪得紧。”陈昌笑道:“是个俚语、意思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李婠点点头,口中念了两遍,笑道:“倒是有趣。只是四个字太长反而不好,不如就叫‘乌漆’。”说罢,她连着念了好几遍。陈昌一听她念,无声大笑起来。他见炉上温着酒,到了两杯来,递了一杯给李婠,也斜倚在亭子栏杆,有一搭没一搭与她说着小话。陈昌手上摩挲这酒杯,试探问道:“再过几日便是腊八,家里头熬了粥,想不想回去吃粥?”李婠知道他想劝她回去,她心里头也知道,明晃晃在外头确实不好,只是又不想立即答应,遂摇头道:“可不想吃。”陈昌喝了口酒,又道:“昨儿我去请安,太太还在说,今年新的几匹料子,要给你们做衣裳,你想不想回去瞧瞧?”李婠又摇头:“给两位妹妹罢,我不愁穿的。”陈昌又找了几个借口,不是家里头新来了个厨子,有新鲜吃食想让她尝尝,就是老太太念叨她了,李婠装作不知道,一面吃酒,一面摇头。如此你来我往,一问一答,陈昌也看出来了。他一时有些好笑,见对方难得使小性子,心头爱极,一边拿话哄她,一边又连喝了好几杯酒,又叫了个小丫头奉上些果子点心来,就着这片风光吃喝起来。接上一回说道, 陈昌暗劝李婠回府,被李婠拒了。在腊八前两日,李婠见已至年关,再不回去, 双方面上皆不好看, 遂叫人打点行囊。于是众人又是一番收拾。
这日, 春慧正指挥着人抬着箱柜出门, 半路上便见秋灵搀着个老妇人进门。春慧便叫了个眼熟的粗实婆子, 嘱咐她盯着人将物件儿抬上车, 那婆子得了吩咐,自是不用再做这些粗活, 连忙答应下来。春慧走上前招呼秋灵:“你怎地站这儿不动?姑娘要回府了,人手还不够呢, 可得盯着她们些, 不然成天的磨洋工, 怕是掌灯了还回不去。”她说罢,又看了眼那病弱的老妇人, 问道:“这位是?”秋灵思及昨儿个春慧说了一番话,此时有几分尴尬, 低声道:“这是我妈。”说罢,又朝她妈说道:“这是姑娘跟前的春慧, 与我一道儿伺候姑娘的。”那老妇人忙与春慧打招呼:“春慧姑娘。”春慧回了声:“伯母好。”又问秋灵:“你们是去见姑娘的?”秋灵避开她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春慧见此便心头明了了。她目含讥诮, 嗤笑一声,直骂自己多管闲事, 心说:瞧罢,昨儿个劝人家留下当奴才, 人家面上点头,指不定心里正嫌她是个蠢货!她冷笑道:“姑娘正在暖阁里头,只是这进进出出事儿太多了,少不了人盯着,我抽不开身,叫个人带你们去。”秋灵忙说道:“不必麻烦,我晓得路。”春慧回道:“那哪儿成,来者是客,没有让客人满院子找路的理儿。”说罢,她假模假样地胡乱叫了个小丫头的名儿,也不管有没有人应声。秋灵羞得双颊通红,正要拉着她妈走,又听春慧悠悠地说道:“还说甚‘姑娘给了三十两银子救了我妈,我这条命就是姑娘的’,呵,你说的话,当真是说说便当屁给放了。”秋灵忍不住留下一行泪来,咬牙说道:“这话不假,要是姑娘现在要我一条命,我也能二话不说给姑娘。只是、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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