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康站到了她的面前。她抱膝坐着,下巴靠着膝盖,脑袋微微歪着,黑长的头发披泻着,里衣是纯白色,更衬得她肌肤胜雪,风致嫣然。一站一坐。默默无言。许久许久之后,胥康盯着她如瀑般的发顶,道:“孤,对不起你。”在膝处趴了许久的柳烟钰慢慢抬头,平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亮色,“殿下,臣妾,可以提个小小的要求吗?”他的道歉被无视了!胥康拧眉:“什么?”柳烟钰脸上难得地露出赦色:“希望殿下允准,由臣妾亲自照顾麟儿。”之前,因了麟儿的尴尬身份,她不好意思提过分的要求。他安排什么,她顺从便是。可今日的结果,让她燃起了希望。她唇角漾起微小的弧度:“毕竟,麟儿是臣妾唯一的亲人了。”“唯一?”“嗯,唯一。”柳烟钰道,“臣妾和父亲之间可能连陌生人都不如,臣妾自小没有得到父亲关爱,母亲也在臣妾十岁时离世。臣妾习惯了仙草山,总觉得孤独才是人生常态,总觉得世间没什么值得珍惜的。可有了麟儿之后,臣妾的这种想法便改变了。他是充满希望的生命。如果可能,臣妾希望他平安健康地长大。”她不提麟儿是他亲生的问题,只提养在身边的愿望 。仿佛和他共度一夜是无关紧要的过去。不值一提。胥康心里莫名有些堵。来时想跟她探讨那一晚的心情一扫而光。他淡淡应声:“好。”他刚说罢,柳烟钰眉眼立马生动起来。她声音中带着喜意,“谢谢殿下。”她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态,胥康看得呆了。柳烟钰趁热打铁,对外面唤道:“凝儿。”凝儿细小的声音传来,“在。”“去把麟儿抱来,”她看眼自己屋内,“今晚来不及收拾,先让奶娘凑合一宿,赶明儿把旁边房间收拾好,安排奶娘住进去,方便照顾麟儿。”胥康神色间闪过一丝无奈。柳烟钰根本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奶娘刚把麟儿哄睡,听闻太子妃有令,又匆匆忙忙用被子抱起熟睡中的孩子,往太子妃寝宫赶。柳烟钰早把自己床榻里侧空出位置,另铺上软软的布棉,以防孩子起夜尿床。奶娘把孩子抱来后,她让人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到里侧。之后,她满眼怜爱地看着自己身旁躺的小人儿。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早忘了胥康今晚来的目的。胥康盯着小人躺的位置。目光有些复杂。他今晚想歇在这里的,可被这个小家伙抢了先。柳烟钰痴痴盯着榻上熟睡的小人儿看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发现胥康还站在榻前并未离去。她仰脸,“殿下,可还有事?”她其实能懂胥康半夜而来的意图,只是装傻而已。今夜,她最想做的,便是与麟儿待在一起。侥幸存活的小生命,占据了她整颗心。她以为她这样问,胥康这个尊贵的太子肯定会端着架子答“无事”然后转身离开。她就可以躺在软糯的小人旁幸福地度过这个夜晚。可胥康偏偏不想遂了她的意。这个夜晚起伏跌宕。他怎么可能愿意独处?他有楚楚动人的太子妃,有灵动可爱的麟儿。
为何要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他慢慢转身。柳烟钰松了口气,以为人走了。起身抱起孩子,帮他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放下后,帮小人儿盖好被子。床很大,小人躺在上面,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她便使劲往里挪了挪身子,挨着小人。身后的床榻则空出了一大块,再躺个人也足够了。侧室那边传来水声,柳烟钰奇怪地回头。寝宫内的侧室只她一个人用,这会儿了怎么传出水声?正疑惑间,顶着一头水珠的胥康,裸着上身走了进来。只下半身穿了件寝裤。精壮的上半身,隐隐还可以看到之前的剑伤。他身姿矫健,挺拔如松,肌肉紧实有力,水珠沿着紧绷的腰腹下滑,隐入一片月白色之中。柳烟钰目色怔忪,喃喃低语:“殿,下……”胥康用长长的巾子擦拭几下头发,面色从容地躺到了她的旁边,“小孩子闹人,孤帮你看着他。”这理由?柳烟钰还保持着扭头的动作,他一上来,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近。她慢慢转过头,故作随意地说道:“是不是要吹熄蜡烛?”胥康起身,吹熄蜡烛,复又躺回来。黑暗让人的表情相对自如了些,柳烟钰正过身子,慢慢躺下。身旁胥康身上清浅的气息扑入鼻端。他明明躺在自己旁边,但两人间肌肤并不挨着。只是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她忽略不得。在麟儿和胥康中间躺着的柳烟钰, 身子绷得紧紧的,僵直不动。生怕一不小心会触碰到某人的身体。夜很静。连呼吸声都听得那么清晰。麟儿的呼吸声轻微,隐约能闻到淡淡的奶香味。胥康的呼吸声清清浅浅的,一呼一吸之间牵动着她的神经。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蓦地, 胥康的身体动了, 由平躺改为侧躺, 脸朝向柳烟钰的方向。他的呼吸声她听得更清了。宛如滚烫的热浪, 一波一波地席卷过来。柳烟钰紧张地都忘了呼吸。下一瞬,他的大掌轻轻覆上了她纤细的腰际。柳烟钰受惊般地弹坐起来。胥康吃了一惊。他只是想触碰她, 并无更多的想法。柳烟钰自知自己反应有些过度。黑暗中,她偏向他的方向, 夜色深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隐约可见他的轮廓。她尽量维持声音的平和,道:“殿下, 麟儿在, 多有不便。”她以为他要行亲密之事。黑暗中,胥康神色莫辨,沉默一瞬, 道:“睡吧。”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并不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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