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意的大伯,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收到和洛意有关消息。新总统就职后没过过久便宣布了华国完全撤出安南的决定。驻扎在苏比克湾的海军大量回国,一时间城里萧条了许多。不过这倒没有怎么影响郭建川的收入,他是开旅馆的,本来也不做当地驻军的生意。只是这样以来郭建川就愈发感到寂寞了。苏比克城内随处可见华国水兵的时候,他无聊时随便走进一家餐厅,搬个塑料凳子就能加入一桌,仿佛又回到了他还在军队里时与一堆闹哄哄的年轻人同吃同住的时光。身边的本地人都对他很热情很真诚,但终究是把他当作客人。他每个月会跟老孔通一次电话,和老孔说不了几句,大多数时候是和他的远房表姐在唠,老孔老婆每次都要叮嘱他坚持锻炼,尤其是要练背肌和有氧,末了总要劝他在吕宋呆够了就回国,回国了怎么样都有个照应。郭建川也总以一句玩笑话拒绝:“两个女儿在外地工作指望不上,指望便宜弟弟回去照顾你们呢?”他和黎邦智也保持着联系。桂永良号的甲板发生爆炸后,没有第一时间烧到机库,机库里的地勤都撤到了安全的地方,但黎邦智后来又回去救火,高温的烟尘把呼吸道搞坏了,他不打算退役,军队便安排他到征兵办工作,现在在老家广德省的一个小城里安顿下来了。郭建川时常给他发他在这边拍的风景照,跟他说他祖宗生活的地方有多么多么好,让他三代归根。黎邦智说免了,我是广汀人,但如果你特别想我,我可以请个年假过来探望你。郭建川正在旅馆坐班,看到后说我想你个屁,我在这边小日子过得滋润的不得了,我给你看看我的家业。
黎邦智看了他现拍的照片,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复说,洛少校送你的家业。是的,都是用洛意送他的手表换来的,说全是洛意的家业他也不介意,但洛少校什么时候有空来视察一下呢。他把手机一扔,又躺回他专门为坐班购置的、亚国进口的人体工学躺椅里,现在是吕宋岛旅游的淡季,一两天都没什么客人,他干脆把躺椅放下来,躺在上面用办公电脑上看当地华语电视台播出的节目。这是一部全天档的电视剧,讲的是大户人家的宅斗,斗着斗着就开始唱歌跳舞,郭建川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今天本来不轮到他看店,但苏尼拉回家帮忙收香蕉了,他就过来替她坐一天的班。到了下午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郭建川躺在前台后面,隐约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但也懒得起身看,这个季节吕宋岛时不时就然来场雨,本地人进街边的店铺躲个雨是很正常的事。他正对着电脑上尬歌尬舞的人傻笑,突然一张圆圆的小脑袋出现在了前台上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郭建川沉迷歌舞,被盯了好半天都没发现。于是那个小男孩脆生生地叫了声:“爸爸!”“什么事?”郭建川以为有客人来了,匆匆忙忙把电视剧暂停了,抬起头时脸上还挂着傻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被叫了爸爸。他怀疑自己看脑残电视剧把脑子看坏了,因为那个几个小时前刚从他心头飘过的人从客厅里走了过来。洛意穿着一身与海滨极其相称的私服,墨镜挂在领口,和他想象中一样风情万种。他问那孩子说:“爸爸在吗?”小男孩扭头说:“在,但是在柜子后面,你在客厅里看不到。”洛意走到前台旁,和圆圆一起居高临下地望着郭建川,终究忍不住笑了:“看到我们也不用开心成这样啊,像个呆子一样。”郭建川稳了稳架势,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洛意似乎很意外他会问这个,委屈巴巴地说:“不是你把地址发给我的吗。”“我多久前给你发的邮件了,你怎么花了这么久才来?”郭建川带着洛意和圆圆进了前台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张桌子,他刚到吕宋定居的时候住在这里,现在这个房间主要是给苏尼拉休息用。圆圆丝毫不认生,上床之后立刻爬到郭建川的腿上,洛意反倒是矜持地坐在床的另一端。郭建川还不太好意思直接跟圆圆说话,他对洛意说:“你就这样让他随便管人叫爹?”洛意说:“没有随便,他认识你的。”圆圆接话说:“对,我认识爸爸,我看过好多爸爸的照片。”郭建川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洛意,说:“你有很多我的照片?”洛意支吾道:“都是从海员手册上扒下来的,还有飞行队大合照那种。”郭建川点点头,把儿子抱在怀里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问洛意:“他为什么也是个光头?”“怕你认不出来。他剃了光头特别像你。”洛意说,“他平时的发型不是这样的,这是来之前特意剃的。”郭建川眼角抽搐,完全无法理解洛意的脑回路。洛意见他半天不说话,又说:“我带了亲子鉴定报告,那次给你理发时留了一点你的头发,我们也随时可以去城里的医院再做一次。”郭建川捂着圆圆的耳朵说:“不用。”这个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他了,洛意的父亲曾经抱怨过圆圆“没有一点洛家的影子”,郭建川现在若是变回四五岁的样子,大概会被认为和圆圆是双胞胎。四年前洛意离开鲁东基地的时候,隔着车窗轻飘飘地对他说了一句“我怀孕了”。这句话是他无数个夜里胡思乱想的源头,但当洛意真带着未曾谋面过的孩子来到他面前时,曾经预想过的质问或是温情都没有出现,他像个蹩脚的主人一样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今晚歇在哪里?”洛意说:“昨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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