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天灵盖,颤声道:“五岁、五岁……阿缨那年的高烧失忆,竟然是如此……”
他从前知道庾灵鸿心机多、不大气,此刻却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为他生儿育女的庾氏,是何等样人。
不止暗中与前朝勾连,手伸甚长,而且暗中,为祸宫闱。
惊怒之下,李豫不禁起疑,庾灵鸿这些至毒的禁药,都是从何处弄来的?
心疑之后便是心惊,惊悚之后又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后怕——庾灵鸿在他身边生活这么多年,有没有对他的身体做过什么?太子暗中替换的丹药,其中又有何成分?
毒妇!逆子!
皇帝的尊严岂容如此玩弄挑衅,李豫气极巅顶,一瞬便狠心,抖手连声道:“废、废
……”
平嫔目光锃亮,忙上前掺扶着李豫问:“陛下要废谁?”
李豫第二个字说不出来,便有腥甜衝喉,弯腰吐出一口殷红鲜血,直直喷在平嫔面门,而后眼白上翻就厥了过去。
“陛下!”
殿中之人顿时慌作一团,平嫔的半边身子被带倒下去,眼帘被红雾染就。
经过短暂的骇然,她抱着昏迷的皇帝忽然高声喊道:“丹药有毒,太子给陛下下毒!”
没人顾得上去纠正她,更多的内侍喊起来:“太医,太医快快为陛下诊治!”
长公主就站在哪儿,注视眼前喧嚣慌乱的场景,如同隔着一层雾,奇异的没有太多担忧。
她只是莫名想起了卫婉临终时,那片凄淡冷清的白烛冷榻。
原来这便是那孩子口中的“好戏”。
李蕴出了会神, 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打断了平嫔的唯恐天下不乱,“喊什么!闭上嘴,让太医丞先为陛下看诊。”
李景焕被御前侍卫带到太极殿时, 迎面便是这片兵荒马乱。
平嫔不肯错失天赐良机, 一见太子, 转眸厉声质问:“太子,你竟敢偷换陛下仙丹,欺君罔上!是何居心!”
“父皇……”李景焕断骨之伤还未好全,嘴唇苍白干裂,看见平嫔身上尚未干透的血迹,猛地怔神。
他即欲进殿看望皇帝, 却被侍卫阻拦。
方才圣上口谕说到一半便昏了过去, 御前禁军们不敢扣押太子,亦不敢让他离开视线。
面对平嫔扣下来的落毒罪名,李景焕恍惚地嚅动唇角, 却未辩驳。
天知地知, 他只是不想父皇因服丹身亡, 换的丹药是以麦粉製成,无毒无害。
然而从做下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 李景焕就很清楚地知道, 一旦有一日东窗事发, 他便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不论他的初衷多么无辜,暗中左右帝王饮食,便是天家不能容忍的大罪。
他只是, 不甘心。
他既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皇一意孤行地走向绝路, 也不愿做一个被世家摆布的傀儡太子。
既然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既然这是老天对他格外的恩待, 李景焕便想尽自己所能去改变现状。
少许的沉默后,李景焕一言不发地撩袍跪在殿阶下,低垂凤目深晦如海。
无论平嫔如何痛心疾首地泼脏水扣帽子,李景焕皆不语。
此前听到释高僧发疯的消息,他便预感到不祥,此刻,终日悬在头顶的剑终于落下,李景焕自幼年起便稳居东宫的地位即将不保,他反而异常地平静。
所谋不成,大势已去,那么。
也不过是成王败寇。
耳边质问犹在,李景焕从心里不信这位奋力为她那六岁小儿图谋的平嫔娘娘,在他下台后,就能顺利扶持四弟上位。
主少国疑,何况平嫔背后还有士族黎氏,把持朝政的王氏与其推选四弟,与黎氏争权,为何不直接选了那个无母家背影又隻嗜读书的二弟?
就像当年王家拒蜀王而择取他的父皇那样。
李景焕跪在那里想着,忽生出一种局外人冷眼旁观的荒唐感觉,甚至无意义地弯了弯嘴角:王与帝,共天下,这一次,又让王氏得逞了吗?
只是在听到母后意图下毒谋害簪缨那句话时,李景焕骤然抬眼。
他目光惨厉如一匹困兽:“你说什么?!”
自觉稳操胜券的平嫔,无端被那个眼神吓退了两步。
李景焕不信她的话,转头看向暌违多年的长公主,一瞬气息都乱了,不禁膝行向前,“皇姑母,是否当真?阿缨如何、她如何!”
长公主见他担心的神色不似作伪,啼笑皆非地冷漠几息,目光泛起怜悯之色,“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到底怎么样?”
李景焕还在追问,呼吸急促地捉住李蕴裙角,声音嘶哑,“你告诉我,告诉我……”
李蕴却只是轻轻抽回自己的衣摆。
她最看不得这副事后深情的鬼样子,居高下睨:“有些人,本不是属于你的,你白占了这些年却不懂得珍惜。庾灵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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