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她才刚刚及笄,清丽得似枝头雪白的梨花,又似一缕照进他心头的白月光。
她只是那么两眼雾蒙蒙地望着他,他就从此移不开眼了。
“姑娘。”
他听到自己开口唤她,向着她伸出手。
少女柳听莲美目流转,略有迟疑,但还是缓缓地把手递给了他。
他满怀柔情地握住了她的手,入手是属于少女的温软滑腻,她柔顺地朝他依偎了过来,身子柔弱无骨。
可下一瞬,怀中的软玉温香陡然变得冰冷。
他一怔,凝神去看她,却发现怀中抱的哪里是一个美人,而是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头骨的眼窝是两个黑幽幽的窟窿,两排白得瘆人的牙齿一动,扯出了一个狞笑,阴森森地看着他。
“啊!”
皇帝猛地睁开了眼,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一睁眼,入目的是坐在榻边着一袭月白衣裙的柳皇后,离他不过两尺之远。
柳皇后侧着脸,红艳的唇紧抿,表情阴戾似笼着一层阴云。
她似听到了动静,转头朝皇帝看来,两眼黑洞洞的。
这一瞬,眼前的这一幕与皇帝梦中的那具白骨重叠在一起,眼前的皇后似乎成了一个长着骷髅头的妖物。
皇帝两眼瞠大,几乎瞪到了极致。
“皇上!”柳皇后瞬间就换了一张脸,变成了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柳皇后捏着帕子擦了擦含泪的眼角,“臣妾听说您咳血了,就立刻赶过来了。”
“臣妾刚才一直守着皇上……皇上,您可把臣妾吓坏了。”
柳皇后深情款款地看着皇帝,语气那么真挚。
就仿佛刚刚那一瞬的阴戾,只是皇帝的错觉而已。
“梆——梆梆!”
远处传来了一慢两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皇帝下意识地看向了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
皇帝慢一拍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昏睡很久了……久到,他以为差点自己已经死了。
“皇上,臣妾刚才真的好害怕……”柳皇后泪如雨下,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沿着面颊滑落。
她亲自把皇帝从榻上扶了起来,梁铮往皇帝身后塞了一个大迎枕。
柳皇后抽抽噎噎道:“皇上,太医说了,您是风寒,又过于劳累,才会咳嗽不止,您多休养几天就会好了。”
她一手轻轻地抚着皇帝的胳膊一下又一下,动作缱绻而依恋。
“皇上?”见皇帝一直不吭声,似有些心神不安,柳皇后担忧地把脸又往他那边凑了凑,“您可是觉得哪里不适,要不要臣妾再唤太医?”
这一次,皇帝出声了:“不必。朕没事。”
五个字很平静,也很生硬。
“您没事就好。”柳皇后笑了,体贴地说道,“皇上,太医还说,您的龙体太虚,还是该吃着药膳慢慢温养,臣妾让太医开了新的药膳方子,是臣妾亲自看着人熬的,现在应该还温着呢。”
“郑姑姑,你去拿过来。”
郑姑姑恭声应诺,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汤盅过来,打开盅盖后,就见汤盅袅袅地升起缕缕白气。
柳皇后接过了那盅药膳,试了试温度,柔声道:“皇上,现在温度正好。”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皇后手里端的那盅药膳,没有动。
柳皇后便拿起调羹舀了勺药膳,吹了吹,道:“皇上,臣妾喂你吧。”
小小的调羹送向皇帝嘴边。
皇帝突然抬手,一把捏住了皇后拿着调羹的右腕,双眼死死地盯着她,黑幽幽的瞳孔蓄起浓重的阴影。
调羹里洒出了一些,溅在了皇后白玉般的手指上。
帝后之间相距不过一尺。
柳皇后感觉皇帝阴沉的眼神有些吓人,明显慌了一下,目光游移,但还是勉强露出温柔的笑容,轻唤道:“皇上?”
旁边的梁铮拿着一方温热的白巾给皇帝拭了拭额角的汗珠,朝那盅药膳瞥了一眼,“奴婢方才瞧着这药膳里似乎有一味九叶草,气味独特,这是长狄那边的草药吧。”
柳皇后淡淡道:“是吗?本宫也没注意方子。”
皇帝抓着皇后手腕的那只手稍稍松开,想起了之前太医给他扎了针后,他曾稍微苏醒过一阵,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梁铮与龚磊说的那番话。
龚磊说,那些散播谣言的行商是长狄人,说柳家与长狄人交好……梁铮似乎还提到了皇后宫里有一些谣言传出。
皇帝的心急坠直下,沉至谷底。
皇后肯定是用了柳汌留下的人脉,私底下交好了长狄人,也不知是达成了怎样的利益交易。
自己如今病了,精神不济。
一旦他现在与皇后闹得鱼死网破,得利的只会是顾非池。
他不能给大皇子留下一个烂摊子。
他的大皇子不能有一个弑君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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