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主。
那个在幽冥鼎盛千年的大魔,这么不明不白又突然地死了。
罪魁祸首竟然只是个少年么。
想来绝无可能,但时琉就是忍不住这样猜测。
她没再说话,低头去敛之前碰洒的药草。
重伤后被带回来的少年是如何骗过了牢外的阵法,时琉不知道。但她知,如果他想在这里弄死她,即便重伤着,应该也是易如反掌。
最后一颗散落的药草被时琉敛入盒子,她站起身。
时琉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
“轰隆——!”
一声震人发昏的重响忽然撼动天地。紧随其后,地面颤动,抖得时琉身影一晃就跌回地上。
余震许久才平息,慌乱的人声和脚步声已经从地牢的另一头惶惶拥了过来。
时琉仰头,就在天井口的入路见到牢里关着的以瘦猴为首的年轻囚犯们。
他们脸色青白难看,有些人还添了伤见了血,狼狈搀扶着进来。
瘦猴从进来前就呲牙咧嘴,一直调头不知道在往哪张望,神色慌张,直到中间瞥见不远处天井石壁下着麻衣披大兜帽的少女,他立刻带着伤瘸着腿跑跳过来。
“丑八怪!你瞎跑什么!老子还以为你埋在里面了,你——”
瘦猴话声停得戛然。
他面色不善,目光闪烁又警惕地盯着麻衣少女身旁,那个一身血污却懒懒靠在石壁上,像死了一样阖着眼一动不动的少年人。
“这小子是谁,我怎么没见过?”瘦猴问。
“今天带回来的,新犯。”时琉从人群里收回视线,起身,“外面怎么了?”
她难得主动发问,换了平常瘦猴还有心戏弄几句,这会却顾不上,就一边盯着石壁前半死不活的少年一边说:“八爷说是凶兽狡彘出世,幽冥天涧又平了一块。”
八爷就是那个叫老八的狱卒,这个时琉知道。
但是……
“狡彘?”时琉茫然。
瘦猴打量完了,松了表情,确定角落少年就是个快不行了的病秧子而已。
他转回来,脸上露出熟悉的贱兮兮的讥讽:“丑八怪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狡彘可是幽冥凶兽榜里一等一的厉害魔物,形如踏火恶犬,壮得像座小山,伟力堪比一州之主,据说一口能吃上百个人,骨头都不吐的那种!你这样的小身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虽是实话,也是瘦猴故意吓她。
可他要是能看见藏在黑色兜帽下,女孩不但没怕,眼神里还不自觉流露出的好奇和向往,大概会反被她吓一跳。
瘦猴没看到,有人看到了。
靠在嶙峋的山石前,少年低低错着长睫,睫睑间的漆目里如有墨絮流转。
在兜帽下女孩紧张向往地攥紧拳头时,少年仍阖着眼,唇线却薄掀了下。
像丝冷冰冰的嘲弄,转瞬即逝。
蠢狗出来的不是时候,“仙丹”今日吃不成了。
改日罢。
传闻里千年难见的凶兽狡彘出世,肆虐丰州,而这仿佛只是一个前兆,接下来的几日,丰州,乃至整个幽冥,就没再太平过了。
消息很快在幽冥十五州传开:凡界那个号称“算尽天下三千年”的天机阁闭关十六年,不久前却忽然开阁,放出了一条惊骇世人的天机占卜——
[魔头出世,三界将覆。]
从万年前酆都帝业覆灭,也或更早,天下皆知祸害三界的永远是幽冥秽土的肮脏魔物。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凡界三大修仙势力前后响应,两大仙门和时家各自派出由长老带队的精英弟子,下山游历,荡妖除害,顺便查察天机阁预言中要倾覆三界的“魔头”。
这次历练与以往不同,三家各有一队通过天梯,下抵幽冥。
——幽冥这几日的动荡就是由此而生。
鬼狱地处幽冥最北,除了狡彘出世,地崩山摇,以至于被连累垮塌了半座地牢以外,幽冥秽土上的风波几乎没有影响到这里。
丰州州主死了,要取囚犯们心头血修炼秘法的威胁似乎是不在了。
尽管不知道八爷为首的狱卒们为什么仍是没有放他们离开,但年岁不大的囚犯们显然已经重新活泛起求生的心思,兴奋无处发泄,连带着鬼狱里的挑衅斗殴也比之前多得多。
最辛苦的就成了时琉。
“丑八怪,你跟那个病秧子什么关系?这么照顾他,不会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
“……”
瘦猴蹲在天井口揪草皮。
地牢阴潮避光,石壁缝里一共没长几根草芽,最近更是被他祸害得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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