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吸引机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响,空气中的紧张感水波一般散开
医生助理堪堪松了口气,“出来了”
手汗无声的洇湿掌心,顾亦铭脱力到几乎快握不紧拳,他撑不下去了,无论是手术室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是手术器械冰冷的碰撞响,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在提醒他,他的苑苑遭着怎样的罪,而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快要被心疼折磨死了
顾亦铭陷在情绪内耗中几乎爬不出来,以至于他没有发现手术室在某一刻变得寂静
器械护士趁着顾亦铭恍神的空子,眼神复杂地拔掉了连接着男人和许苑之间的信息素交换管,随后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先生,您可以出去了。”
夜不知不觉更深了,细密的雨针连绵起就像是快被吹散的雾,
大雾四散,而后清明。
急诊室门口旋转的红灯像盲人手中的灯,照不亮自个的路,总归警醒着他人。
安助理带着院长匆匆往急诊室门口赶,隔老远就看到了紧贴着手术室门口的顾亦铭
安助理几乎不敢确信那就是平日里高高在上,雷厉风行的顾氏集团领航人。
明明半个小时前,男人手拿着玫瑰,带着一鼓作气似的劲头,那般张扬自信地要追回自己的爱人。
而现在的顾亦铭已然卸掉一身高贵倨傲的壳,佝偻下挺直的脊梁,头发凌乱,拉着比他矮了一头半的小护士,顽固又无辜地抵在手术室的门口。
就像吵闹着讨糖吃的顽童。
顾亦铭声音沙哑的不行:“为什么不需要我的信息素了?我是他的alpha,只有我的信息素可以安抚他”
小护士不知是挣不脱烦了还是什么,抓着门就是不愿说话。
“你说话!”男人急的眼睛火红,空气因为肆虐的s级别信息素变得稀薄
不等安助理寻问出怎么回事,他身后的院长已经率先踏出一步,主动迈向顾亦铭。
院长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顾总,抱歉来迟了”
院长转而斥责小护士不知礼节:“顾总在问你话,忸怩着做什么?赶快回答。”
小护士年龄看着不大,平白挨了最顶头的上司一顿批,再也忍不住控诉出声,“刚刚给病人接了这位先生的信息素,可病人一接触到他的信息素就犯呕”
“蒋医生用了抽吸管那抽出的的呕吐物里一点食物残渣都没有”护士咬了咬唇,像在复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病人的胃里全部都是塑料袋,苔藓还有小石子”
“蒋医生说难怪病人宫口开到了六指,已经柔软到足够生下一个足月胎儿,为什么却就连一个刚成型的胚胎也没力气顺出来”
护士哆嗦着唇,不敢正面指责顾亦铭,只是转头用忿忿的语气讨伐男人的良心,“现在哪个人家孕期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他一定受了不少虐待”
小护士的最后一句话直接撕开了顾亦铭最后的体面,“虽然您给了病人标记,但病人从心理上抗拒您的信息素,您就别坚持了”
小石子
塑料袋
顾亦铭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觉得自己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顾亦铭僵硬地吞咽着喉咙,像被冤枉而拼命想自证的死刑犯,“那里装了监控的怎么可能不给饭吃”
他掏出手机,低头疯狂地划拉着手机屏幕,喃喃着,“谁敢不给他饭吃”
顾亦铭指尖冷得像浸过冰,手忙脚乱到也不知道点到了哪里,握在他掌心的手机突然传来极其凄厉的惨叫声。
许苑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索命恶鬼,撞碎在漆黑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好疼啊!求求你出来啊!”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紧跟着是脑袋撞向墙壁的声音, “咚!”“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干脆,清醒,沉闷,像划破皮囊敲打在骨骼脏器上的铁锤
这摆明是疼得受不了了,想要寻死解脱啊
少年的声音就像一把刀将顾亦铭贯穿,他疼得拿不稳手机,黑色的手机不受控制地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 的声响
他不可置信地抓着脑袋,狼狈到像刚被人扒了皮的凶兽,大口大口呼着气,咬牙想要缓解什么
“不是的不是他这不是他”
这怎么可能是许苑,他的苑苑被他养在心尖,是他踽踽走过商场厮杀,与人虚与委蛇后唯一的柔软和纯白。
他从年少青稚陪顾一铭到春秋峥嵘,那向来遥望在云端一样的人儿怎么可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手机的回放还在继续,那是真实存在的影音,它不会因为体贴男人的崩溃和颓败而擅自收场,它把顾亦铭变成火上的鱼,凭他烧死在过去那些他亲手种下的业火里
很快手机里就传来小家伙无力到可怜的声音:“劳烦,能不能给多给一个饭团”
“太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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