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良……!
这个熟悉的词语,令江玉珣再一次想起了那日宫宴上的场景。
应长川哪壶不开提哪壶,绝对是故意的!
下一步他又要残害忠良了对吧?
“陛下谬赞了。”江玉珣立刻否认。
担心他又问自己什么,少年连忙硬着头皮上前,把急报交到了应长川手中。
同时一刻不停地汇报起了赈灾进度。
直到天子拆开信封开始细看,江玉珣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向应长川行了一礼,正欲退出殿外。
谁知就在这时,应长川忽然开口,状似随意道:“后日巳时,聆天台将在怡河畔做法安魂。”
已走到门口的江玉珣脚步随之一顿。
大周严禁巫卜殉祭,但是前期手段没那么激进之时,仍允许聆天台为亡者安魂。
……应长川给自己说这个做什么?
夜风撩起檐间的惊鸟铃,生出一阵脆响。
江玉珣的疑惑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等等!他该不会是在提醒我去砸场子吧?
-
两天后,怡河畔。
河水彻底退下,两岸百姓业已全部离庄。
离河最近的几座小村内,除了家禽、家畜都被带走被喂养妥当以外,村口还都停着一架拉满了水的牛车,以及几口不知正在煮着什么的大锅。
有孩童忍不住好奇地凑了上去:“大人,锅里面煮的是什么啊?”
驻守于此的官兵颇为骄傲地揭开锅盖给他看了一眼:“这是从你们家中清理出来的锅碗瓢盆,江大人交代要煮够一炷香时间才能拿出来。”
又有几个小孩跟着凑了上来:“煮这些东西做什么呀?”
“洪水中藏有疫毒,这样做能减少染疫的风险,”被这么多孩子围着,官兵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笑意,“看到那架牛车了吗?”他的视线落向不远处。
“看到了看到了!”小孩们兴奋地点头。
官兵对江玉珣心服口服,早将他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记在心中:“江大人说低处的水井,也要先清掏、除淤、冲洗、静置上一段时间才能启用。所以便专程派牛车,从别的地方把水拉了过来。”
牛车旁那口水井,则被人小心翼翼地用篱笆围了起来。
说着说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不只是小孩,几乎半座村的人都聚在此地,目瞪口呆地听官兵讲完了这番话。
——与孩子不同,见家园尽毁,大人们脸上多是迷茫与麻木。
官兵说完这番话,村口忽然静了下来。
只余河风吹过林梢生出的“沙沙”声在耳边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
一位两鬓霜白的老妇突然捂着脸嚎啕大哭,呜咽着叫起了“爹娘”。
她的反应将儿子吓了一大跳:“娘亲您怎么了?”
另一名老妇摇头叹息:“你娘生于前朝,原本是外县人士。儿时正是因为遭了水灾,才逃难来到这里……若那时朝堂有所作为,她爹娘便不会在逃难时死于半道了……”
说完,也忍不住悄悄地抹了抹泪。
对普通百姓而言,这样的颠沛流离不分盛世与乱世。
小村紧邻怡河,几乎被洪水夷为平地。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一路上众人仍觉前途未卜、未怀多少希望。
直到此时,村口的牛车、沸水里的碗筷,终于在无声中告诉他们:这一次自己并没有被抛弃,更不必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哐——”
怡河畔突然传来一阵钟鸣。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开口:
“聆天台的安魂礼要开始了。”
“……听说这次是由大司卜亲自主持。”
这些村民家中大多无一人伤亡,更不需要安魂,但是“大司卜”这三个字实在太有分量。
更何况,众人受巫卜殉祭之说影响半生,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直到现在,仍有许多人背地里觉得,巫觋说的话或许没错,怡河之所以会溃,还是因为当初送的祭品不够……
“哐——”钟鸣再响。
“不去了!”正在众人犹豫之时,原本号啕大哭的老妇突然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了一口铁锅旁,“大人们,我来同你们一起添柴烧水。”
另有一人咬牙道,“我也不去了,那巫觋不是说留在家中便好吗?要是真听他的,我们早死了!”
“大水刚退,家里还有这么多事要忙,去看那个热闹做什么!”
越来越多人向铁锅走去,或是添柴或是捞碗热闹得不可开交。
到最后,这座小村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人,纠结半晌仍向怡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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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江玉珣骑马看向河畔。
还未修整的河堤尚是一摊烂泥,祭台便搭在此处。
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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