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难熬。尤其是失去自由的夜晚。
兰迪知道自己被辛戎哄骗了,但他身不由己。先动心就输,在乎得少就拥有自由。
辛戎总能适时地给出饵,馋着他。不仅如此,他还在张牙舞爪地驱赶其他也觊觎着这份“饵”的人。他多想对辛戎祛魅,狠下心来不再追逐这份空虚美丽、虚无缥缈的感情。
他又想,这算一次重伤吗?怎么不算?
可他不能停,也不想停。一旦停了,只怕最终会叠加两份伤,收获两次伤心。
想着想着,上下眼皮渐渐打架。
在梦里,辛戎变成了一只火红的狐狸,他变成了追狐狸的猎人。
跋山涉水,总在恰好要捕捉到的时刻,狐狸哧溜又跑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枪啊,为什么不用?不敢射击?
他端起枪口,瞄准。狐狸警戒地意识到了危险,四处搜寻可以躲避的地方。
但最终,他还是没能下狠心开枪。
可出乎意料,狐狸跑过来,在他眼前躺倒。他吃了一惊,犹豫地伸出手,触到狐狸柔软的皮毛。他沉溺地顺着狐狸毛,指间、掌心仿佛悦动着火花。他感到他们好像很亲。
狐狸这时突然一躲,远离他的手,用辛戎的声音说,狐狸的尾巴不让摸,你不知道吗?
他一愣。
狐狸又说,口气专横,等你完成了我的心愿,我会给你个机会,来绑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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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迪闭着眼,差不多要醒来了。尽管意识还有些朦胧,但他发现有人趴在床边,似乎在打量自己。他酝酿了一下,然后故意地陡然睁开眼,对上辛戎的眼睛。辛戎嘴角含笑,很自然地道,醒了?
不能再更清醒。
他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
“跟你商量个事”辛戎看他,一副很真诚的模样。
“什么事?”
“唉,光是把你关起来也没能平息他们的怒火,所以今天”辛戎渐渐眯细眼,“得惩罚你。”
惩罚?
兰迪不是诧异,而是惩罚明明早该来的,为什么是拖到现在才决定执行呢?差点让他一度认为自己应该就这样被放过了,毕竟,也没真正杀人放火……那些人受的伤,又没严重到残疾,可痊愈的,矫情个什么,还不及他曾在监狱里遭受过的十分之一折磨。他怔怔盯着辛戎,直觉忽然强烈,“惩罚给谁看?”
辛戎耸耸肩,“这个时候,又聪明了。”
“你的意思,”兰迪抿抿唇,“是配合你演戏吗?”
“不,也不全是演戏”辛戎作了个扼脖子的动作,表示痛苦,“是真的会让你难受。”
兰迪没吭声,低下头,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抬头,彷徨地一笑,“之前一直忘了说,追到香港来,其实还想给你看看‘小鸟’和‘女神’的孩子,要是你愿意回美国,去肯塔基亲眼看看它们,那就更好了”
“我已经看过了”
兰迪不可置信地瞪圆眼。
“我翻过你的兜,从钱包里发现了那两匹小马驹的照片,它们很美、很健康。说不定会是未来的冠军。”
兰迪身体微微颤抖,双手交叠,捂住眼,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中。片刻后,他用一种疲惫、放弃了的声音说:“没关系,利用我吧。怎么折腾我都行,我不会离开你的。”
以为能往前走,却失败,像着魔,像被蛊惑,一意孤行地又往过去奔。重蹈覆辙。
辛戎没马上应,眼里露出一种很温柔但又得逞的光。他笑了笑,倾身,轻扶住兰迪肩膀,嘴唇若有似无擦过兰迪侧脸,说:“谢谢。”
没拒绝兰迪的执着与迷恋,当然不是因为真的感动了。在他看来,人与人的际遇,所建立的关系,都不过是对命运可有可无的妥协。不是他玩弄了兰迪,是命运玩弄了他俩。在命运面前,他们算得了什么?但他不会戳破泡泡,暂且维持一个共享的幻觉。他们都需要轻巧、机灵地存活。
狭小的浴室内,两个马仔正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往浴缸里摁。男人颈上的项圈已被解开,红痕刺目,像一道割喉的荆棘。他闭眼仰面,光裸精健的躯体被沉进浴缸,水马上溢了出来。其中一个立马后退,像是怕脚沾水,转身,对倚在门框边的辛戎问,这样就行了吧?辛戎没答,扭头叫来了阿吉和申豪,问他俩行不行。
两人看见嘴巴鼻子都埋在水里,暂时无法呼吸的兰迪,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怎么了?都不吭声?”辛戎问,“一个个闷葫芦似的,多没意思。”
他们从未见识过辛戎的恶,这会儿有点怵。
阿吉咬咬唇,“老板——这是要把他在这里解决掉吗?会不会”
“连累到你们?”辛戎憋笑,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唉,我这是帮你们报复回来啊。”
申豪蹙眉,“阿莱,你真确定这样做?他不是外国人吗?那要是差佬找上门来,我怕后续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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