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戎……”兰迪呼唤他的中文名,他很少这样叫他,“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辛戎说,“你迷我迷得要死,当然离不开我。”说完,咯咯笑起来。像在笑自己讲了个好笑的笑话。
不,你不知道。兰迪想。但全都道破了,也没什么用。
辛戎坐直了身体,与他面对面,他们对视着,仿佛这一刻,他们就平等了。辛戎伸出手,手指插进他的鬓角,好像真把他当亲密爱人那样,抚摸起来。他闭上眼,眼角发酸。
辛戎是个称职的商人,跟他做交易,绝对有保障。眼下,辛戎就为他的卖命,而在拼命演绎,对等地给出温情,允许他靠近、厮磨。也不完全对,更残酷的真相其实是:辛戎利用他的迷恋,利用他对他不可理喻的倾倒,把他所有的出路都堵死。
演得也好,装得也罢,做梦就是要全部做完,做个满足。
他全都明白。
辛戎得到了祁宇开庭的确切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向法院申请旁听。苦思了一天后,他决定还是去。
他要亲眼看着祁宇在公众前崩溃、发狂,一无所有。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笑了起来,笑了半晌,忽然又觉得怅惘。
一切快要结束了,但他还是无法真正地高兴。仇恨长久地存在于生活之中,他好像都快要爱上仇恨了。他不去爱仇恨,又能去爱什么?还是因为过去?过去,好像真的挺致命的,都这么久、这么遥远了,一触碰,依然有病痛。
他突然意识到他再也变不回过去那个辛戎了,就像他再怎么惩罚祁宇,干掉一个接一个坏人,也挽救不回辛羚的生命。
他痛苦、干巴巴地又笑了一阵,抱着遗憾与怨,渐渐睡了过去。
半夜,他被一阵吵闹惊醒。
门外传来火警铃声,走廊上有人在大呼小叫,着火了,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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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宇坐在车内,一眨不眨盯着放出温暖光线的酒店门口。
他来过这家酒店,有一个漂亮奢靡的大堂,接待的客人颇有档次,非富即贵,氛围香听说是专门从欧洲定制的。在中环酒店林立的地段,像一枚金色甜点,闪耀着一层诱人的高贵光泽。今夜,他看着它,就像一个贫苦的孩子,对所有甜蜜富足的象征,虎视眈眈却又恨之入骨。
无论是发达前还是发达后,他其实常常出入于此类地方,喝着盛在漂亮杯子里的饮料和酒,但更多时候,他喝的是像汪泽那种人吐在杯中的口水。在越高级的地方,他们越乐此不疲毁掉一个人的尊严。祁宇熟悉极了,并对这份熟悉深恶痛绝。
根本不是什么温暖的、高贵的金色,是赤裸裸的黑暗。
现在,他要用自己的方法照亮这黑暗。
马仔们按照他的指示,点燃了放置在各出口处的汽油瓶。提前放置在建筑外围的干燥可燃物,也被引燃了。
火光在夜色下膨胀着,他下车,火星如彩屑一样在他周边飞舞,从睡梦中提前惊醒、恐慌逃离的人,稀稀拉拉出现在酒店门口,大多数人只怕还在安眠。他却从未感受过如此平静。
他径直走向那盯了一晚的入口。
祁宇的每个动作都深思熟虑,坚定无比,绝不是临时起意。他手摸着内兜,兜里揣着枪,子弹已经上膛。
他并不是要他死,他只是想让他害怕,或者受一点伤,这样他才好控制他。他是来解救辛戎的。
不要害怕。他对自己说。
祁宇顺利地找到了辛戎住的房间,用枪打掉锁,进入房间,里面完全静止着。
他疑惑了一瞬,举着枪,警惕地搜寻起来。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有机会了,找到辛戎带辛戎离开,是唯一的寄托。
他走向卧间,有一个人影蜷缩在床铺里,床头柜上摆着一瓶差不多见底的烈酒,酒杯歪倒,想必有人在入睡前酣畅淋漓大酌了一番。
走近,来到床头,借着背光,他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不是辛戎,而是兰迪!
他气血翻涌,震惊了一小会儿。
此时,兰迪似乎也发觉了危险,惊醒了过来,从枕头上猛地抬头,却被枪口堵住了太阳穴。他看不太清枪口,可他能感受到。
“起来。”祁宇在黑暗中命令他。
兰迪没有动,似乎不想听从命令。
“辛戎呢,他在哪儿?”
兰迪冷笑了两声,并不回答。
祁宇扣动扳机,“赶紧说,别逼我开枪!”
“你用枪指着我,我害怕得很,脑子里一团浆糊,怎么告诉你?”
祁宇怒吼,“起来,赶紧起来!你真以为我说着好玩的,不敢开枪?!”
这次,兰迪按照指示做了,他还不嫌自己命长。
“快,带我去找他。”祁宇催促兰迪。
兰迪又不动了,站在原地,祁宇气得咬牙,使劲踹向兰迪膝弯,兰迪疼得矮身,祁宇趁机用枪托殴打兰迪后脑勺,并朝对方吐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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